當日張相文前往長安考法科的事情唐成就是找張亮居中幫得忙,對他與張相文之間的關係張亮是再清楚不過的,他這封明面上寫給二弟的信怎麼看都有項莊舞劍的意思,但饒是如此,唐成心裡還是又覺得好受了幾分。
畢竟這世上沒人在勞心勞力之後還想被人當了棄子。
「他倒是大方的很!」,唐城嘴裡嘀咕著拆開了張亮的信箋。
張明之這封信的前半部分都是在解釋他被任官饒樂司馬的背景,以及太子李隆基在這件事情上所受的掣肘與無奈,至此唐成方才明白吏部這次調職的細故。不過明白是明白,他現在對這事倒也沒了多少心思,反正人都已經來了,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候也已經過去,現在再說這個也沒什麼意思了。
直到看到信箋的後半部分時唐成才陡然來了精神,這裡說到的是朝局變化,而挑動這一變化的正是由他出謀劃策說服李隆基後給弄回長安的孔珪等人。
當今天子,也即前安國相王李旦與其兄長李顯及父親高宗李治一樣,雖因性格懦弱實在干不好皇帝的差事,但人本身卻還算不錯,這一點尤其表現在對舊情的顧念上。數年的流放之後孔珪等人雖與李旦已是君臣分際,但他們其實早就是老相識,尤其是孔珪,早年還曾做過李旦的伴讀,而其家門內的叔父更與李旦有師徒之份。
李旦對孔珪等人為什麼會被流放自然是明白,眼瞅著三兩年功夫不見,這位名動士林的老臣已是華發滿生,比之流放出京前老了十歲不止,李旦心中也是唏噓不已。即便別人還不好說,但他對孔珪的學識,聲望,能力以及對朝廷的忠心卻是清清楚楚。
這樣的士林領袖、孔聖血裔會起造反的心思?對此李旦是不會相信的,在孔珪心裡只怕是把家聲看的比官位更重要吧,這樣的人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反,歸根結底不過是受了前廢太子的連累罷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李旦在接見孔珪等遠流回京的臣子時可謂是溫言備至,此後發還宅邸及授官自是題中應有之意,且是在這件事情上皇帝表現出難得的專權,毅然駁回政事堂將孔珪安置到禮部的想法,欽定其接任了因丁憂而剛剛出缺的御史中丞之職。
長安各部寺監中,總掌言官的御史台地位無需多說,正因為其地位太過重要,所以政事堂才會極力反對,當此之時,政事堂中七位宰相有五個都是出自太平公主之門,此事背後的操手已是不言自明。
據說在太平公主聽聞孔珪接任御史台已成定局後,在府中將一具素來喜歡的波斯琉璃樽摔了個粉碎,隱約的言語裡甚至將前任御史中丞下世的老娘都給罵進去了,老東西早不死晚不死,怎麼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
事實證明太平公主的憤怒的確算得是有先見之明,孔珪上任御史中丞後第一道奏章彈劾的就是鎮國太平公主幹政,老先生在奏摺里先是引經據典的來了一番天陽地陰,乾男坤女的理論,隨後又一一列舉前兩朝神龍天后及韋庶人以女子之身干政帶來的危害後,順理成章的得出了「雌雞司晨,不祥於天」的結論,奏章之末更是直接明言太平公主應該離朝政遠些。
孔珪身為御史中丞有專奏之權,政事堂別說是壓下這本奏章,甚至在此之前看都沒看到過,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當前的朝局下,在太平公主權勢熏天的背景下,孔老夫子的這道奏章實實在在有石破天驚的效果,雖然皇帝李旦將這本奏摺留中不發,但其火爆的內容卻跟長了翅膀一樣迅即傳遍皇城,進而傳遍長安,皇城各部寺監的大小官兒們被震的暈暈乎乎,噤若寒蟬的同時,長安士林也跟打了雞血一樣紛紛熱議起這道奏章來。
其實孔珪奏章中所說的本就是很多人想過的事情,只不過在此之前敢如此大庭廣眾把話挑出來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因為官位卑小難達天聽,整不出大的影響。及至孔珪憤然而起,憑藉他的官位及聲望,這個被太平公主極力壓制的話題瞬時之間就被翻到了太陽底下任人評說。
評說的越多,太平公主弄權的根基就越弱,畢竟千百年來的政治傳統里容不得女子摻和國家大事,即便強如武則天經過幾十年的布置掌握了政權,最終還是在年老生病失去對朝政的控制力時遭遇了宮變,更不提先朝韋後作亂的事情不過就發生在年余之前。對此太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