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輕描淡寫道:「怎麼了?」
「豈有此理!」王岩惡狠狠地道:「那個秦少游……哎……昨日下午,他授課時,一言不發,今日更好,竟是直接與生員毆鬥,打得人鼻青臉腫,這哪裡有為人師表的樣子,生員有錯,先施以教化沒有錯,若是冥頑不寧,大不了動之以戒尺,可他倒是好,學的是潑皮的做派。」
「就因為這個?」
「還有,他授課時,既不解析詩文,又不教音韻之法,卻是弄了個什麼雲什麼雨的下三濫,只是教人背誦,這學裡真是烏煙瘴氣了。王公,我看哪,秦少游在這裡一日,咱們四門學遲早要成為天下笑柄。」
「噢。」
「王公這是什麼意思,為何如此淡漠?」
王倫終於抬頭,他笑了笑道:「這樣不是很好麼?他越是這樣糟踐,將來測考,這黑鍋背在他的身上就越是有理有據,詩文本就不是四門學的強項,無法和太學、國子學一較高下,那麼就不妨讓他糟踐去吧。而且現在我們就算要趕人,理由也並不充足,再者說,此人終究是鴻臚寺卿盧勝舉薦的,近來他的聲望是不好,可畢竟,他也是九卿之一,此時趕人,也是折了他的面子,所以……就由著秦少游吧。」
「不過這些奇聞異事,你大可以讓幾個胥吏傳揚出去,到時候一旦考砸了,大家就都曉得這是秦少游之過。」
王岩跺了跺腳,雖然還是不忿,卻覺得王倫的話也有道理,只得點點頭道:「且看他張狂到幾時。」
………………
秦少游是個很苛刻的人,這洋洋百言的短句,足足讓生員們背誦了一個下午,而後拉了條胡凳坐在門口,讓生員一個個背誦,背誦了的,才放出去讓他們吃飯,背誦不過的,則讓他們留堂,繼續背誦。
結果天色晚了,留堂的只剩下一人,便是那鼻青臉腫的楊庭。
楊庭再一次來背,卻還是把三尺劍、六鉤弓背錯了,秦少游闔目,慢悠悠地道:「把臉伸來。」
楊庭一臉委屈,眼眶裡有淚水要奪眶而出,都已經腫了,他乖乖地把臉湊上去。
秦少游伸手。
楊庭條件反射似的要躲避。
秦少游頓時擺出慍怒之色,嚇得楊庭魂飛魄散,忙一咬牙,把臉又伸到了秦少游的跟前,身如篩糠,瑟瑟作抖。
秦少游把手輕輕拍在他的臉上,溫和地道:「乖嘛,為師有這樣可怕嗎?真是的,你是天資蠢笨了一些,不過不要緊,好好用功不就成了?為師是講道理的人,是不是?」
「是……」
「這就對了,繼續背吧。」
楊庭乖乖地回去,繼續誦讀。
到了三更半夜,總算是一字不差的背出。
秦少游伸了個懶腰,撿起他的半截戒尺,下課。
四門學裡的夜晚,格外的漆黑,隱隱几盞燈火也照不清路面,秦少游在前面走,楊庭則畏首畏腳地在後頭跟著,於是秦少游駐足,他嚇了一跳,在黑暗中立即動彈不得,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
秦少游道:「你放學了,是住宿舍還是回家?」
「回家……」
「這麼晚了,還是就在學裡睡吧,我那兒有空房。」
「這……這……不必。」
「噢,那你仔細腳下。」秦少游打了個哈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