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智掀了帘子進來,接過話頭道:「真兒考慮的極是,這澇災後的時疫分為好幾種,但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傳染性極強。常常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
徐婉真打了一個寒戰,在缺醫少藥的古代,時疫不知奪去多少人的性命。
「有方子能預防嗎?」
蘇良智難得的嚴肅起來,搖頭道:「每次時疫均有變化,非一定之症,很難說什麼方子能全面預防。不過,從居住條件、飲食用水入手,當可減少疫症的發生。」
徐婉真凝神仔細聽著,「小舅舅請講。」
「其一,用佩蘭、菖蒲等草藥洗浴,預防外邪入侵;
其二、不食變質的飯菜、不食生冷食物、不食生魚、不食蛇蟲鼠蟻爬過的食物;
其三、無論井水、河水、湖水等生水,須煮沸;
其四、用艾蒿、硫磺煙熏居所,人口集中之處更需每日火燎煙熏。」
一口氣說了四條,蘇良智閉了閉眼,又道:「時疫的發生,防不勝防。一旦出現首例時疫,需立即建立病遷坊,將患病之人遷入,直到疾病痊癒之後,觀察幾日無礙後,方可回家。若病人死亡,須將屍首立即掩埋入石灰坑中,杜絕疫情傳播。」
醫者父母心,說起時疫可能造成的慘狀,蘇良智於心不忍。
第一次聽到如此完善的防疫方略,徐婉真睜大了眼睛。以她現代的眼光來看,這樣系統的殺菌、消毒、隔離的措施,就算不能防止時疫的發生,也一定能遏制其蔓延。
不禁笑道:「有這樣的法子,何愁時疫不治?」
蘇良智卻嘆了口氣,黯然搖頭道:「三年前,我和阿爹在山南道郢州碰見過一次時疫。在爆發之初,我們就去見了當地州府和醫館,試圖將這套防疫方略推廣開來。」
「結果呢?」
「唉,不提也罷。」
想起當時時疫爆發的慘狀,蘇良智不忍回首:「官員怕承擔責任,醫館堅持用當地沿襲了幾百年的方子。殊不知,時疫看上去都是高熱不退,但細微之處卻在變化。整個州府,十室九空,餓殍遍野,我們父子盡力救助,也不過只能救得區區十幾人性命。」
「最後,知府才想起我父子二人,召我們到府衙商議對策,遏制疫情。但那時已經晚了,僥倖活下來的人,十不過一。」
蘇良智語氣沉重,看著徐婉真道:「區區一個州府,都如此故步自封。現在是整個京城,還有黃河泛濫的三州之地,這個責任,誰敢擔當?」
徐老夫人也嘆息搖頭,對於人們的陳腐觀念,她再了解不過,道:「法子是極好的,或者我們自己和相熟的人家中先推廣,無論有沒有時疫,預防著總是好的。」
徐婉真微微嘆息,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些。
這是中央集權的古代,不是信息爆炸的現代。要推廣,並讓人們接受一種新的防疫方略,甚至改變生活習慣,何其困難?
但面對即將到來的大災,有著這麼好的方略而不能推廣使用,徐婉真絕不能坐視。
想了想,她問道:「這套防疫方略,小舅舅在何處得知?」無論她想做什麼,也要問清楚這法子的來歷。
「我打小便跟隨阿爹雲遊行醫。有一次在嶺南道錯過了宿頭,好不容易找到山中一個村寨,發現寨中燈火通明,寨門卻緊閉。我們拍了半晌門,也無人來開。正打算離開時,從寨中射出來一支羽箭,箭杆上有一張紙條。上面說寨中發了疫情,請路人到距寨子半里路的一處窩棚中過夜歇息。」
「還有這樣的事?」徐婉真聽得好奇心大起。
蘇良智點點頭,道:「我那時才十二歲,也好奇的緊。阿爹卻面色大變,躊躇片刻後,朝寨中喊話說我們是大夫,如果需要幫助,可到窩棚來找我們,喊完便匆匆離開。」
想起當夜的情緒,蘇良智綻放出一個笑容,道:「後來我才明白,阿爹是怕疫情兇猛,傳染給我哩!」
徐老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父母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無一例外。
「我們在窩棚里住了一宿,天剛蒙蒙亮時,來了一名寨子裡的長老。在他口中,才得知他們寨子裡鬧了時疫,幸好之前有高人留下了防疫的一套方略,發現得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