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以「冷煙娘子」身份示人時,頗是清高,言行恬淡,幾如大家閨秀一般,只略有陰鬱之感,便是在幃帳之中,任余慈怎樣折騰,也都是低回婉轉,如春潮回岸,飛雨落湖,柔媚動人。.
而如今她笑得恣意,卻也不是笑得打跌的那種,而是自然就有尖刻譏弄的味道透出來,偏偏遍體雪肌映珠光,美艷不可方物,讓人不自覺就想起之前胡天胡帝時,種種可人之處,當真是又恨又受,勾魂動魄。
或許正是這獨特的風姿,使得余慈也沒覺得尷尬,投過去的眼神,依舊是欣賞和享受。
只是,恣意過了,一應氛圍也就再難回到從前。白衣不再多言,丟開薄被,起身下榻,雪膩白嫩的身子還殘留著歡娛的痕跡,她也不甚在意,倒是床邊侍婢忙取了一襲細紗薄衣,披在她肩上。
直到此時,白衣才回眸,微微一笑:「余老爺高義,只是冷煙賤人賤命,沒那個福份。貪歡一夕,財貨兩訖便是。」
她話里自輕自賤,偏又姿態清高,似是伎家手段,但不願再和余慈牽扯的心思,卻是昭然若揭,末了語氣轉淡:
「來人,服侍余老爺更衣。」
沒了不男不女的殺手,余慈也就順水推舟了,當下就有嬌俏可人的侍婢,紅著臉兒到帳中來,細心服侍,指頭都不用他動一點兒,至於白衣,則徑直去了外間浸浴。
余慈閉上眼睛,姿態懶散,耳畔傳來嘩嘩水響,對他來說,如此近距離之下,純憑耳朵,也能測出碧紗櫥外女修的每個動作。可現在的情況下,結合耳測之功,白衣的風儀姿容,甚至一顰一笑的細緻之處,都如在眼前,那正是白衣留在他心中的印象,豐滿了他的感知。
確實是非同凡俗。
人不同於他人,以什麼為標識?容貌?姓格?還是更虛無縹緲的氣質?
不是余慈較真,而是在修行之途上,有時候,爭的就是這一點差別。
他之前讚嘆白衣「不同」,沒有一句虛言。站在生死存滅法則之上,看世間的生滅變化,雖不是真如佛門所說「輪迴」一般,井然有序,可在天地法則體系中,確確實實是有一種生死間的轉換之理,類於轉世之法,也是另類長生之秘。
世間修士,若能在殺劫中僥倖逃得元神,實是可以投胎轉生的,當然前提是破開胎迷,亦即抵擋住生死間的破滅之力,留得上一世的靈明真姓。
憑什麼別人神魂飄蕩,被罡風吹散,被陰氣同化,而你能轉世投胎?
世人都說強大的神魂修為,是此中關鍵。余慈則覺得並非如此。
神魂修為固然重要,可既然修煉了,由陰神至於陽神,走的也是精化氣、氣化神、神返虛的路子,這就不可避免地與天地法則體系密切勾連,不管修為有多麼深厚,一旦身亡,受法則約束,自然天理就是散入天地之間,經過無數次分解、轉化,成為天地元氣的一部分,也許有一些重新聚合,形成生靈,但已經沒有意義。
便像懼水將溺,卻偏往水裡尋,水聚得越多,死得越快。
畢竟一個人的水姓再好,也不可能真正與水融為一體,就算真融為一體了,「化入天道」這種詞兒,真的很好聽嗎?
既然此路不通,就應該反其道而行之,突出「人之所以為人」、至少也是「生靈之所以為生靈」的本質。
七情六慾的重要姓,恰在這裡體現出來。
人要活得「鮮明」!
喜怒哀懼愛惡欲,每一項都是一個支點,但不是以世俗道德為標準,也不是刻意地離經叛道。人與法則交互作用,千百世以來形成的道德規範,其實早已在漫長歲月的積累下,以千萬億人的意識共鳴為基礎,化入天地法則之中。
故而,若是過於看重世俗道德,則過於板滯,往往混同俗流,不知不覺渾化於法則之中,如鹽入水,頃刻而化;
但若太過叛逆,則醒目而搖盪,如百丈高樓無地基,流星經天,剎那輝煌,根本搭建不起長存的根本。
這不是個簡單的事兒,沒有修煉的成法,甚至不可能修煉,只能以世間萬象淬火,以人生百態開鋒,以求一個真姓不滅。
白衣就是一個讓人嫉妒的正面例子,這不會讓她的修為更強,但只要有相應的資源,必然是進步神速,少有滯礙。就算有
第八章 奪丹斗符 七情之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