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敬之聞言恍然,有這樣一位禪師為榜樣,難怪福崖寺會培養出虎精那般痴迷禪虎之道以至於心甘情願化虎的僧人,也難怪作為年輕一輩的虎精曾經口出怨言,認為自幼聽過的禪虎聽經故事,不過是前輩們編出來騙香油錢的。
「那所謂真猷禪師對虎誦經的奇觀,聽著像是福崖寺刻意為之,只不過聽驪山廣野這個世家子的口吻,真猷禪師倒是並非招搖撞騙、故弄玄虛之輩,而是當真有大修為在身,更當真有一顆布道眾生的佛心。」
「嗯,真要說起來,猿猴在伏虎和養馬這類馴獸之道上確實有些門道,山魈以虎為子且不提,這位以『猷』為法名的禪師能通過誦經感化猛虎,還當真是人如其名。」
齊敬之收攏住發散的念頭,頗有興致地問道:「只聽真猷禪師的事跡,便知福崖四痴各有不凡之處,不知剩下的三位又有什麼樣的痴心之舉?」
驪山廣野見自己成功勾起了這位便宜世兄的談興,不由哈哈一笑,愈發得意地賣弄起來:「這福崖四痴里的第二位,便是先前提到的真覺禪師。他有個諢號喚作『一言不發』,卻是個修閉口禪的鋸嘴葫蘆。」
「一言不發?」
齊敬之不免有些疑惑:「這一位倒是與對虎誦經的真猷禪師正好相反,只不過聽上去稀鬆平常,這有什麼可讓人津津樂道的?」
驪山廣野笑容更盛:「好教世兄知曉,真覺禪師雖是修閉口禪,身份卻是福崖寺的知客僧。他日常除了接待香客,一旦用來給佛前添油供香的香火錢短少了,還會出門化緣,而且專門往侯門戚里富賈大商的家裡去。」
「偏偏這些大戶見了,也無須真覺禪師開口,無不慷慨解囊。據說福崖寺能有今日的富貴勝景,所費錢財倒有一多半都是真覺禪師化緣得來。」
齊敬之聽了更添疑惑,卻也點頭道:「一言不發卻做著迎來送往的事情,更能募得香火錢巨萬,確實能讓人津津樂道,只是不知這位真覺禪師是如何做到的?」
不想驪山廣野卻賣起了關子:「世兄有楓香脂和空青在手,更有那許多蘊藏山韻的銅錢,一旦顯露人前,定能引得真覺禪師親來化緣。這位禪師有何奇異手段,世兄到時自然知曉。」
「再說福崖四痴的後兩位,分別是『對碑顧影』真敬禪師和『食書自肥』真能禪師。」
「真敬禪師被譽為福崖寺智慧第一,據說有一天見到自己投射在薦福碑上的影子,竟然豁然開悟,日日對碑顧影、不理俗事,也因此做了福崖寺碑林的護碑僧。」
「關於真敬禪師的對碑顧影,還流傳著另外一個說法,說他其實是愛上了自己的影子,整日面對石碑,不過是入了魔障、顧影自憐罷了。」
驪山廣野頓了頓,見齊敬之並無疑問,這才繼續道:「真能禪師則是正好相反,號稱福崖寺愚魯第一。他是藏經閣的守閣僧,卻監守自盜,以吞吃閣中經書為樂,還吃成了一副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的模樣。」
「事發之後,當時的福崖寺方丈欲施懲戒,真能禪師卻說自己此舉是不忍偽經邪法和書中蠹蟲為害,這才將之吃進肚裡、屙成臭屎,乃是去偽存真、護持正法的無上大功德。」
齊敬之聽了,只覺大開眼界。
「怪不得就連松齡縣陰司的糾察司主事都曾言道,禪宗門人常有驚世駭俗之舉。福崖寺號稱大齊禪宗第一叢林,別的且不論,單是在這等事上果然別出心裁、令人絕倒。」
「講經僧對虎誦經,知客僧一言不發,護碑僧對碑顧影,守閣僧食書自肥……這禪宗的修行理念與立足人道的聖姜、貼近造化的道門相比,明顯有不小的差異,似乎更著眼於自己心中的某種慾念?」
齊敬之才生此念,耳中忽聽得有人呼喚自己。
他登時一個恍惚,眼前陡然光影變幻,仿佛身處無光之幽室,四下里漆黑一片,唯獨自己身上綻放著數種靈光。
緊接著,他先前聽到的呼喚聲化為風聲嗚咽,初時宛如秋蟬淒鳴、遠隔江岸,繼而如鳳簫聲動、遙在九天。
聽著聽著,齊敬之只覺自己的身軀忽然崩散,竟是在須臾之間忘形而氣化。
他隱隱覺出不妙,奈何心中念頭的運轉愈發遲鈍,一時間就只是呆愣愣地
第251章 福崖四痴、慾念大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