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甘心了。
宋知怯捧著手中的碗,飯已經快涼了,她看著左右兩個如山石枯坐的人,不知還該不該吃這口飯。
宋回涯神色黯然,痴痴地坐著,仿佛糾纏於無盡的遐思,原先的那點傲慢與輕視已蕩然無存,咬著些欲說還休的離恨別緒,最後簡單只說了句:「是嗎?」
那為何如今,沒人願意出來,說一聲道義了呢?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
宋知怯不敢生事,吃完後主動收拾了碗筷,遠遠繞開二人,跑去後院安靜練字。
宋回涯坐在窗前,拿出那本遭她棄置的書冊,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遍。掀開眼皮,對著山頭來去浮沉的雲霧凝望沉思。
光影游轉,風流雲散。她也移步,悄無聲息地走到磨刀老者的身前,遞去一把黑色鐵劍。
「前輩,能否幫我磨一下劍。」
老者抬起頭,與她澄明的雙目對視片晌,方如夢初醒,眉梢動了動,擦乾淨手,肅穆接過長劍。
他抽出劍身,鐵刃泛著冷光,鋒芒懾人,只是久未出鞘,已有些生鏽。
「鏘」
石塊與劍刃交鳴,發出清越的響聲。細小水花飛濺而出,帶著如血的鏽漬。
老者手指按著鐵刃,壓低了上身,忽而開口道:「我給自己起名叫錢二兩,江湖人也曾叫我北屠刀。不過這兩個名字,我都不是很喜歡。」
「北屠刀?聽起來也是個響噹噹的名號啊。」宋回涯盤腿在他對面坐下,悠然愜意地與他閒聊道,「老爺子,看您如今都差不多金盆洗手了,怎麼會又與我這樣的麻煩精扯上關係?」
「你先前問我,第三次見面時,發生了什麼事情。」老者專注地看著手中劍光,埋頭道,「你出錢,買了我一條命。」
宋回涯好奇問:「我花了多少錢?」
錢老胸腔發力,嗓音多出種低沉的厚重感,清晰拋出兩個字:「二兩。」
「還真是如此?」宋回涯吃驚了,身體前傾,悵然嘆息,「一條命那麼不值錢嗎?」
錢老靜默稍許,淺淡的語氣中夾雜著微末的哀怨,說:「值錢得很。只是這世道太賤了,賣不上什麼價。」
宋回涯頷首,乏味道:「也是,所見所聞,全不是什麼好事。」
錢老停下動作,左手托住鐵劍,對著皓亮的日光檢查著鋒刃。
宋回涯與他商量:「前輩,您平日若閒著無事,別磨刀了,幫我教教我徒弟唄。」
錢老拿過布帕,順著劍鋒仔細拭去,哂笑道:「那是你的徒弟,我為什麼要教她?」
他歸劍入鞘,扔進宋回涯的懷中,問:「你為何要收這個徒弟?」
宋回涯看著劍上的刻字,說:「我教徒弟做人,也是在問自己,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錢老說:「現在知道了?」
宋回涯燦然笑道:「是個好管閒事的俗人。」
「嗯比你以前好多了。」錢老繼續磨自己的刀,「你以前遇到了閒事,從不樂意去管,只會說一句,『那你怎麼不去死呢?』,氣得你師父手中棍子都捏斷了幾根,不許你隨意下山。」
宋回涯剛想順勢胡扯兩句,後院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
錢老黑下臉,當即拎起刀,氣勢洶洶地朝後院走去。
緊跟著傳來宋知怯拙劣的狡辯:「爺爺,沒人跟我說話,我只是想跟這隻雞談談心!動物是有靈性的!哎喲——」
宋回涯無奈失笑,拄著長劍起身,拿過一旁的斗笠,踱步走向對街的院落。
婦人已清掃過地上的殘葉,院中水缸見底,桌上擺著幾個空蕩的餐盤。
她人在屋裡,將孩子從竹筐里抱了出來,平放在床上,解開他的衣服,正用一條打濕的巾帕,給他擦拭四肢。
「娘給你擦擦身子。」婦人坐在床沿,溫柔地看著孩子,握住他的手,嘴裡小聲安撫,「我兒是個愛乾淨的人,是不是?你乖啊。睡一會兒就起來吃飯了。」
她不敢用力,又抹不去屍體上的黑斑,只能魔怔似反覆地擦洗。
宋回涯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殘酷地拆穿:「他已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