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的鎳礦、江西與湖南的鎢、銻礦,河南與陝西的鋁礦等資源開採權全部由北方集團競購,原先輿論認為北方集團的高價格是吃了大虧,給國家做了貢獻,沒想到得益於戰爭景氣,所有礦產價格瘋長,北方集團不僅沒有吃虧,反而大大賺了一票,又招來不少人犯了紅眼病。
唐紹儀看問題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北方集團作為在世界上都排的上號的大財團,根本不像外界所懷疑的那樣官商勾結,或者依仗政府力量巧取豪奪,相反對政府多有幫助。但作為一個留美出身的政治家,他對於壟斷有一種「本能的反感」,拆分北方集團這樣的事情他還不敢想,但趁著國家財政的好轉,「斬斷」國家財政與北方集團之間的「密切關係」,取消「第二財政部」的地位是他很想做的事情。
不過,他也十分清醒,財政部雖然是總理分管的部門,但絕不是他能輕易把手伸進去的地方。總長梁士詒雖然和他一樣是北洋時期的老人,但唐紹儀從來與他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次長熊希齡更不用說,就是北疆體系中出來的。從財政部的立場而言,本身絕不會有「斬斷」這種聯繫的主動精神。試想,天底下還有這種比這種更輕鬆的財政籌集法了麼?只要打幾個電話,上千萬甚至過億的財政缺口就有辦法填補上,對梁士詒這樣廝混與清末、北洋體系的老官僚來說,只要經歷過財政捉襟見肘的時候,就格外珍惜「北方集團」這樣的外援。梁士詒公開評價1914對日戰爭的勝利時就說:「這不光是武力的勝利,更是中日兩國財政、大企業財團的直接比拼,北方集團是首功。」而唐紹儀更清醒地認識到,除了財政部外,國防、內務等強力部門內有不少說不清道不明的秘密經費,也是走北方集團這個外援渠道的,而且不為他所知悉,他更不能不慎重。他還沒有愚蠢到要和所有人為敵的地步。
當然,財政方面只是長期問題,眼下擺在唐紹儀面前的卻是「一五計劃」的工商政策問題以及建設目標問題。搞「一五計劃」唐紹儀是十分贊同的,也認為工業化是國家發展的必經之路,但通過採取大規模舉債,用政府投資的方式實現快速工業化,他本能地表示反對,他更希望是的財政平衡。如果擴大債務,發展高速工業化,不可避免地將進一步加大政府對「北方集團」這個國策集團的依賴與扶持,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至於高速工業化,在他眼裡世界各國還沒有這樣的先例——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日本再快,從明治維新開始也用了50年,到現在還沒有全部完成。
而秦時竹等人提出的,則是要利用德國戰敗投降的機會,全方位引進德國的設備、技術、人才,「以德為師」建立中國的工業化體系,低一點沒有關係,但一定要全面,至於德國人也不太擅長的工業領域,則從美國引入。反正現在是各國經濟低迷期,原來高高在上的設備、資產都開始大幅度貶值,價格低得誘人。按照秦時竹的日程表:「一五」打基礎,全面引進;「二五」全面吸收消化;「三五」開始自主創新,用15年的時間基本完成工業化。判斷標誌是三個:第一,工業門類齊全,農輕重比例基本協調;第二,以「進口替代」為途徑,主要工業產品實現國產化;第三,在部分領域獲得優勢,貫徹「出口導向」。
在工業化的階段上,唐紹儀基本贊同分三步走的策略,唯一的分歧在於——時間以及政府的作用。唐紹儀不認可15年的期限,認為太過於急切,三倍於此還差不多,而在政府的作用上,更偏向於小政府的觀念,認為經濟發展是企業界的事,政府的作用一是搞好法律與市場建設,提供一個比較公平的環境;二是在社會保障與民生上下功夫;三是堅持自由主義,避免直接干預經濟,以免損及公平。唐紹儀仍然對洋務派以國家財力發展經濟、建設企業所暴露的弊端耿耿於懷,仍然堅持傳統的自由主義理念,本能地反對政府直接站在經濟發展的一線,更不必說反對政府以國家信用為擔保,為包括「北方集團」在內的大企業集團群提供幫助的提議。在他看來,政府不主動出面削弱大財團的影響力已是格外寬容了,搞赤字財政可不是他的風格。
「一五計劃」的草案,經過了三次討論,仍然沒有能夠確定下來,眼瞅著1921年度財年即將到來,計劃卻如此難產,形勢越發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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