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抗不下去,狠下心來帶著妻兒成為流民,你一路餐風露宿,勉強到了渤海,可是你的孩子卻在路上又死了一個,當時你的妻子哭的何等可憐……」
這一番話宛如抽筋扒皮,將漢子的所有一切暴露出來,漢子滿臉都是震驚,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祖師爺呵呵一笑,溫聲安撫道:「不要怕,這不是什麼嚇人的事,貧道既然是渤海國主的產業掌柜,自然屬於渤海國主的親信之人,你是流民而來的百姓,當初進城之時報備過身世,故因如此,貧道方知。」
那漢子頓時長出一口氣,其他百姓也輕鬆起來,眾人心說原來這瞎眼小道童並非擁有看穿一切隱秘的本領,原來是因為他閱讀了渤海城裡的流民典冊。
只聽祖師爺又道:「你窮成這樣,四個孩子死了三個,你有沒有想過,那三個可憐的孩子為什麼會死?」
為什麼會死?
漢子眼中猛然現出淚光。
為什麼會死,這個答案何其簡單。他的第一個孩子,是餓死的,猶記得那年青黃不接,家裡的糧筐能夠餓死老鼠,妻子飢腸轆轆,孩子虛弱啼哭,他發了瘋一般到處去找糧食,可是方圓三十里的樹皮早被窮人吃光了。
等他終於從秦嶺中挖到一些塊莖,發瘋一般連夜趕回家中,入眼所見一幕,孩子已經躺在母親懷裡,孩子的臉上全是驚恐,那是一種飢餓到了極點的折磨。
那一年,他曾想去借印子錢渡過難關,可是窮到他這種情況的人,連借印子錢的資格都沒有。
「嗚……」
堂堂七尺漢子,突然便悲咽出聲。
淚光點點之中,他似是又看到第二個孩子,那是個乖巧女娃,生下來就討人喜歡,可是突然染了風寒,足足被病痛折磨了一個冬天,最後,還是沒能保住。
風寒那是個小病啊,稍微吃上幾貼湯藥就能治好,可他即便賣光全家所有,也只能給孩子抓到兩劑藥,治到一半的時候沒了錢,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娃蒼白無血的閉上眼。
那一年,他百般無助也想去借印子錢,可是,他還是沒有資格。
放錢的也要考慮借錢之人能不能還得起。
如果連還錢的能力都沒有,那些人只會心硬無比的讓他滾,他連續去了三四個發放香積廚印子錢的寺院,又跪了七八家豪門大閥的冰冷台階,結果只有一個,都是讓他滾蛋。
他滾回家中,抱著孩子舉目無助。
漢子已經放聲大哭,仿佛又看到了自己乖巧的女娃……
道童的聲音輕輕響起,悲憐天人嘆息道:「這個世界只有一種病沒得治。」
「窮病!」
不遠處的角落裡,李世民艱難開口,皇帝面色蒼白,眼中儘是悲傷。
李雲悄悄嘆息一聲,有些落寞道:「雖然我理解祖師爺的手法,但我怎麼就不想看到這一幕呢?揭人創傷,何其痛楚,若是推廣銀行必須如此,那還不如永遠不推……」
他忽然抬腳欲行,準備站出來打岔。
哪知肩膀忽然一沉,卻是李世民用手死死摁住他,但見皇帝目光堅毅如刀,稱身道:「長痛,不如短痛。」
長痛,不如短痛。
帝王之心都狠都硬,帝王之心也軟也柔,倘若銀行真能解決天下窮人之苦,李世民絕對不會在意眼前一個百姓的悲傷。
他攔下李雲不准上前,就是要等著看看祖師爺的後手,既然如此揭人創傷,想必會有彌補的良策,否則的話,世外高人的心也太冷了。
李雲被皇帝摁住,只能默默打消念頭。
唯有他才知道,祖師爺還有更為剜心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