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機構的人,內田悠當然不便直接向趙辛未問這個問題,他只能等到談判結束之後再來發問。
「我感覺,馮嘯辰似乎是真的在拖延時間,而不是假裝。」趙辛未訥訥地應道。
內田悠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到這一點的?或者你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馮嘯辰的意圖?」
「不不不,內田先生,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馮嘯辰的意圖是什麼。」趙辛未趕緊辯白,他可不想讓內田悠覺得自己是在故意騙對方,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想和內田悠站在一條戰線里的。
內田悠用狼一樣的眼神盯著趙辛未,說:「我想知道,馮嘯辰拖延時間的目的是什麼?難道他並不想從池谷製作所獲得工藝授權嗎?」
「也許他想利用這些時間從別的企業那裡獲得工藝授權吧?」趙辛未猜測道。
「他向你透露過這個打算嗎?」
「沒有沒有,他始終跟我說,務必要從池谷製作所拿到工藝授權。」
「但你現在卻說他是故意在拖延時間,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我只是猜測……」趙辛未連哭的心思都有了,他想起了三國時候的蔣干,似乎自己就是那個自作聰明,實際上卻被人家耍弄得團團轉的大傻瓜。他越來越感覺到,馮嘯辰把他從環球國際交流中心借過來,壓根就沒安好心。而他與內田悠私下接觸的事情,馮嘯辰即便不是了如指掌,至少也已經猜出來了,於是便將計就計,拿他當了一個反間。
古往今來,當反間的人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嗎?
「內田先生,我剛得到一個消息……」
中國區負責人中村憲一臉色鐵青地跑來向內田悠報告道:
「德國勃朗公司,荷蘭埃爾公司,美國克雷默公司,都收到了中國裝備工業公司的邀請,請他們派出專家到中國來參加一個技術鑑定,是涉及到一種新的合成氨工藝的。」
「新的合成氨工藝?」內田悠一驚,「你是說,中國人真的從其他企業那裡獲得了新的合成氨工藝?」
中村憲一搖搖頭,說:「不,聽勃朗公司的人說,中國人是自己開發了一種合成氨工藝。」
「這怎麼可能?」內田悠脫口而出,「他們從來也沒有這方面的技術積累,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們怎麼可能開發出新的工藝?」
助手菊池十郎低聲說:「內田先生,我覺得,中國人很可能是真的開發出了新的合成氨工藝。你也知道的,中國一位名叫王宏泰的大學教授在幾年前就完成了釕觸媒合成氨工藝的研究,只是尚未實現工業化而已。如果中國人投入足夠的資金,再給他們一些時間,將釕觸媒工藝用於工業化生產,並沒有太多的技術障礙。」
內田悠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那個什麼王宏泰搞的釕觸媒工藝,就是馮嘯辰請勃朗公司、埃爾公司他們去幫助鑑定的新的合成氨工藝?」
「我只是猜測。」菊池十郎學著趙辛未的口吻說。其實,這段時間裡,菊池十郎已經感覺到事情反常了,於是便側面打聽了一些消息,其中便包括王宏泰突然造訪濱海第二化肥廠建設工地這件事。他還了解到,濱海第二化肥廠在前一段時間實行了封鎖,有一批學者和工程師聚在那裡,不知道在幹什麼。把這幾方面的消息綜合在一起,菊池十郎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那就是中國人的確是在拖延時間,他們利用這段時間,完成了釕觸媒合成氨工藝的工業化設計,現在到了請國際同行幫助鑑定的時候了。
這些想法,菊池十郎是不會全部說出來的。說到底,這件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內田悠犯的錯誤。內田悠的心裡有被馮嘯辰接連打擊帶來的陰影,他懷著報仇的心態,這已經犯了大忌。此外,他還過於自負,覺得能夠耍弄對方,想讓對方栽個跟頭。可誰曾想,對方利用了他的這個錯誤,為自己爭取到了時間。如果釕觸媒工藝真的能夠實現,那中國人就可以擺脫對池谷工藝的依賴,這樣一來,不僅僅是阿根廷項目要落入中國企業的囊中,未來國際市場上的其他大化肥項目,池谷製作所也將陷入與中國企業的殘酷競爭了。
這種話,現在對內田悠說,還有意義嗎?除了讓他惱羞成怒,甚至遷怒於自己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