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完全不亞於看到滿門抄斬的聖旨時的震驚,我那時才恍覺,我一直視為手足親兄弟的竇准,他在準備舉報我!
「等他回來,我們自然有一番激烈辯論。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把許氏母子的死怪在我身上,他恨我恨了這麼多年,而我一直沒曾發覺。我跟他解釋,他拔刀來殺我,我要他銷毀這奏摺,可他鐵了心地不肯。
「當時我就走了。但隔了半個時辰我又繞了回來,趁他不備之時,以兩把繳獲來的東洋刀,左右同時出手,出其不意地殺了他。我對自己的刀法還是很自信的,全程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讓他呼叫出一聲,事後我找到了那封奏摺,出了那裡。」
整個廳堂靜寂無聲。
殷昱看著護國公,目光里充滿著陌生和漠然。
謝琬也打心底里湧出一股深重的無力感。
也許作為她,作為一個曾經在一定範圍內也操縱過善惡的人來說,沒有資格去評判這之中的對錯,可是這所有的恩怨血腥聽下來,她覺得十分疲憊,特別的疲憊。
在她以為謝榮只是她潛在的威脅之時,他變成了她真正的威脅,在她以為七先生定是個狼子野心的亂黨時,才知道他的身上也背負著這樣的深仇和被欺騙,當她以為護國公不過是迫不得已才與孝懿皇后合謀殺人時,他告訴她,竇準是他親手殺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怕罪行被揭發。
誠然每個人都有變壞的理由,可是那些理由,是不是真的那麼無愧於心?
「你倒是痛快,把真相都說了出來。」
竇謹冷笑著,看著護國公。「你一定以為我已經成了階下囚,就是把這些事說出來也傷害不到你什麼了。」
「不。」護國公搖頭,站起來,「背負仇恨的日子不好受,背負罪孽的日子同樣不好受,自從看著那么小的惠安悽慘地死在我們手上開始,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拍著胸脯說自己忠君愛國了,我對皇上愧疚,對竇家愧疚,縱然我知道做的再多也還是彌補不了這些過錯,可是還是甘願去做。
「我選擇說出來不是因為你沒有能力反擊,而是想得到真正的輕鬆。我被這兩宗罪壓得抬不起頭,連我的外孫被驅逐出宮我也心虛得無法進行強硬的抗議,我的女兒已經至少十年不曾省親歸寧,當年與孝懿皇后相互達成的協議,我實際得到了什麼?
「不後悔是假的。」
他如此哀嘆。高大的身軀因著這份頹意,明顯佝僂了幾分,無端顯得像個老態龍鐘的老人。
「可惜你後悔也沒用了!」
負手站在窗戶內的竇謹忽然改變了口吻,帶著獰笑,一揮手,忽然四面屋頂上就齊齊躥下一大批將士來,個個手持兵刃對準著屋內所有人以及廡廊下的駱騫他們!
謝琬他們俱都訝異這突來的變故,整個竇府外頭不是都被中軍營和神機營的將士包圍了嗎?這些人是從哪裡進來的?
殷昱與護國公迅速交換眼神,看著頃刻被反過來控制住的院內,神色都不免凝重起來。
「這是中軍營的兵!是陳驥和李森領的頭,他們怎麼會倒戈?」護國公快速地提出疑問。
竇謹推開護國公剛才坐過的座椅,驀地從桌縫裡抽出把明晃晃的劍來,手撫著道:「像這樣的武器,這正廳里大約有二十幾把,我隨便站在哪裡,都不會讓自己赤手空拳束手被擒。我的武功雖不及你們,但是竇家家傳的功夫也不是能隨便小覷的。
「你們一定很奇怪為什麼你手下的親兵也會反過來倒戈?可是只要想想,也沒有什麼好不明白的。我們既然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布局,必然會有些武力布署。而中軍營里有些將士是曾經隨著我父親出生入死過的,對家父的死一直也感到很悲痛。
「你霍達掌著中軍營的大權,可是底下這些人都是有戰功的,你不動,他們怎麼有機會往上爬?所以這個時候只要我把家父之死的真相告訴他們,他們又豈能不聽我的命令?就在昨日夜裡,我就已經遞了消息給陳驥李森,他們兩個的父親,正好就是家父的老部下。
「得到我的消息之後,中軍營一旦有對準竇府的行動,他們便會主動請纓。而在剛才你們帶兵進來時,我就收到了他們暗中傳給我的訊號。這下,你們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