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杯盤狼藉的桌子旁,一個四十多歲,穿著白布襴衫,體態微胖,長相儒雅的男子搖搖頭,笑著說:「這幾日洛陽這邊有許多太尉都在裝修賜第,宮裡也要裝修,看著挺安穩的。這些兵馬應該是去」
說話的這男子身邊擺著個可以背著行路的箱籠,裡面擺了筆墨紙硯,還有各色的顏料。似乎是個畫師,他好知道什麼消息,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邊上的人心痒痒。
「武待詔,你消息靈通,知道什麼就說了吧只要不是軍國機密,還怕讓皇城司捉了去?」
「是啊,快說說吧是不是開封府的大水退了,朝廷要搬回去?」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開封府」
跟這個武畫師一起喝酒的,都是原來開封府城中的商人,不是什麼大商戶,但都有點身家,在開封府有產有業哦,宣和之難前,開封府的產業價格昂貴,他們可是個個都家財萬貫啊!
可現在都破敗了!
那姓武的畫師名好古,本來有個翰林畫院待詔的伎術官,其實也不是官,沒有品,只能算個吏。同時還在馬前街附近開了一家書畫鋪子,生活還算小康。
因為他是洛陽人,家裡在洛陽還有點產業,所以在開封府「被水淹」的時候,就帶著老婆孩子,搭上了一條西去的漕船,跑到了洛陽城。
到了洛陽城之後,書畫鋪子開不成了,兵荒馬亂的也沒市場啊!待詔也沒得當了,現在的趙楷根本沒心思搞文藝。所以只好靠著一點老本苦熬日子,就在家產吃用略盡的時候,終於時來運轉了。
趙楷把朝廷從長安遷到了洛陽,還給底下的一群功臣賜了宅邸,於是這武好古的手藝和翰林畫院待詔的招牌又有了用武之地,這些日子接了幾所大宅的裝飾生意,忙得是不可開交啊!
今兒更是了不得,被內侍省都知梁方平叫了去,要他接下皇宮中幾座宮殿的壁畫和粉刷生意所以心裡高興,出宮以後就進了才開業不久的開封菜館金拱門,叫了幾個酒菜,還遇上了幾個開封府的老相識,大傢伙一塊吃喝閒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喝了幾杯有點管不住嘴,這個武好古武待詔被周圍的老鄉一問,真就把自己打聽到的一些事兒往外說了。
「告訴你們也無妨這些日出鎮四方的大將主要不是防金賊的,而是」
他說著話,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周邊已經有人等不及,接著他的話往下說:「是要防金陵嗎?我可聽人說金陵那位一口氣取了四百多個武進士,還準備大辦新軍,要北伐中原了!」
「金陵那位就算了吧!」武好古擺擺手,「撐死就是南唐的局面,怎麼可能北伐中原?告訴你們也無妨朝廷已經決意要分田養府兵了!以後陝西、京西、河東、河北四路都是營田使路,再無民田,只有府兵的永業田、職分田,勛貴的爵田和朝廷的官田!這些大將出鎮四方,就是朝廷擔心地方上有人鬧事作亂,準備彈壓的!」
「什麼?朝廷要沒收民田?」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們就不怕天下人一起反了?」
這些汴梁子當年都算是富豪,在老家或開封府城外,多少都有些田土以本守之嘛!
現在他們的末業大多沒了,只剩下這點本,再弄沒了,那就真的完了!
「別,別瞎嚷嚷,朝廷怎麼會沒收民田?」武好古看到群情激憤,一下就慌了,連忙替朝廷解釋,「會有補償的!大家不要急,會有補償的!我可聽說了,會照著田契給布票,上田一畝給三匹票,中田給兩匹票,下田給一匹票,憑票可以換絹的!
若是有個幾百匹絹,那也是筆本錢,以後可以做一些小買賣,沒準又能發達起來。只是發達起來以後,不能再買田了」
「可是,可是這兵荒馬亂的,又有什麼買賣可以做呢?」
「就是啊而且朝廷的給價也太低了,才一到三匹」
「田價給得也還行如今開封府周圍的田哪兒還有人要?可是靠這點絹,咱們豈不是要坐吃山空了?」
聽見周圍的人議論起了坐吃山空的事兒,武好古倒是長出了口氣只要不鬧起來就行!你們坐吃山空和我沒關係,我有賺錢的手藝和門路,不會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