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一條天大的黑幕,蔡黨在南方的利益比想像的更大,膽子更肥。若非之前高方平不來見宋江,已經提前用自己的眼睛觀察了江州,此時還真的未必敢相信宋江的說辭。
宋江接著道:「觀察的最初期,卑職也以為是官府開採。因為他們開採規模頗不小,全部人都身著廂軍服飾。並且外圍有湖口縣差人巡邏四周。有軍和差,至少會是江州監押司以及縣衙的聯合執業。但因為宋江久居官場,知道一些門道,我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差人是真正差人,但是廂軍應該是假軍,卻有真正的制式裝備。」
到此高方平勃然色變,猛的起身厲聲道:「宋江,你對我之陳述不是一個小問題。如若錯了,那是罪大惡極殺無赦之罪。你陳述之『真差人』,無異於對通判司彈劾當今國舅鄭居中的不赦之罪!」
宋江臉色慘白的跪在地上道:「卑職用腦袋擔保句句屬實。我宋江在鄆城官場工作如此之久,天天接觸差人,只要照過面我能辨認出來,差人的心態、差人的語氣、差人掛刀和握刀的姿勢、以及一些下意識習慣,和普通人是有絕對的區別的。這些對於我宋江,不難判斷。」
高方平回憶了許久,記憶中還真是那麼一回事。小高所見過的差人,就算不當值不帶刀的時候,也總會有意無意把手靠向腰間「要扶刀柄」的態勢,而尋常人則沒有這個習慣。這是因為長刀是管制兵器,只有公務員有權利可以明目張胆的帶刀。
其餘普通人就算是藏著刀,也不可能在腰間,所以不會有下意識去腰間扶刀柄的習慣性動作。
想到這裡高方平信了宋江,凝重的問:「你判斷銅礦開採現場有假軍,但那些人有真正的制式裝備又是怎麼回事?」
宋江壓低聲音道:「坦白的說宋江對差人的判斷十拿九穩,但是對軍卻不如想像中的那般熟悉。我只是發現了那些廂軍臉上太乾淨,很少見到有賊配軍。」
高方平點頭道:「這是一個點。廂軍中的確應該有一定比例是賊配軍,至少有七分之一左右。如果是正常軍事任務,為了官府面子,很可能臉上有刺印的就不出動。但是開礦這樣的苦力卻相反,隊伍中應該大量賊配軍才符合邏輯,畢竟雖然都是軍隊,但賊配軍無人權,肯定要優先去最苦最累的第一線。」
「相公英明,卑職也是這個想法。」宋江抱拳道:「除此外更顯著的一個特點是:廂軍很懶散,能混就混,能閒就閒,但那些作為苦力在開礦的廂軍相當吃苦耐勞,相當的有行動力。以卑職對基層的了解來看,他們的吃苦耐勞和行動力超越普通的農人!」
高方平再次色變:「如果你確定,幾乎就只有一種解釋:他們是被洗腦的宗教人士!」
宋江一字以一頓的道:「此點卑職用腦袋擔保!卑職的思維和相公不謀而合。他們的行動力到了非人的地步,且不用監工用鞭子監督,其行為讓我想到了戴宗口裡的『摩尼教眾』。李逵曾經還偷過礦里的一把兵器,拿來送給我,吹噓是什麼神話背景里的寶刀什麼的,但是我看了之後,兵器陳舊,不是新造的,並且是官府制式兵器,還標有江州監押司字樣,字樣明顯被人為的模糊過,不過依舊有跡可循,能夠辨認!」
高方平鐵青著臉喃喃道:「接著說。」
宋江搖頭道:「基本上就是這些,於是根據這些情況,卑職便有了摩尼教要造反的判斷,開場就對相公陳述了。」
高方平道:「這次就算了,以後無需你主觀進行判斷,只需陳述現象。判斷性質是我的問題而不是你的。然後,明教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又不是秘密,就算是他們害處也有限。但鄭居中這樣的國賊內鬼,為了錢財不計後果的喪心病狂之舉,害處更大。國朝內憂外患之際,蔡黨一手遮天禍國殃民,但是鄭居中比蔡黨的貪財腐敗更可惡!」
高方平始終鐵青著臉不說話,在考慮一些問題。
若非來江州已經有些時日,並且很多東西有了心得,還真的不敢相信宋江的話呢。至於現在,宋江說的東西變為了一種佐證,更加肯定了早先高方平對江州的種種判斷。
還真是那個理論,所謂的道消魔漲論,地里不種植糧食,自然是雜草毒瘤叢生,占據了土地。
江南實在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