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擔,其他五縣一文不出。
帥嘉謨頓時大為駭異,因為這可不是小數目了,是一筆巨款。為了確保自己沒算錯或者誤會,他還特意去查了一下《大明會典》。
《大明會典》裡面收錄了大明自開國以來的典章沿革以及各級政府稅賦資料、行政法規,且從弘治朝開始,每代都會進行修訂,基本上可當做年鑑來用。
帥嘉謨在《大明會典》裡的徽州府條目下,找到了同樣的納稅記錄。更重要的是,《會典》裡只提及是由徽州府承擔「人丁絲絹」,並無任何字樣表明是歙縣獨自承擔。這說明徽州府的這一筆「人丁絲絹」的稅目,應該是六縣均攤,怎麼可以只壓在歙縣一處呢?
不行,這件事關乎一縣之民生,可不能這麼糊塗下去!必須得挖個水落石出!
就像所有的力爭在平凡崗位上取得不平凡成就的人一樣,帥嘉謨面對眼前出現了難題,不驚反喜,興致勃勃地繼續深入挖掘。最終,他在《徽州府志》裡找到一條古早的線索。
徽州這個地方,歸附於太祖的時間很早。朱元璋在元至正二十四年稱吳王之後,在徽州實施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元稅,稱為「甲辰法制」。結果年底核查,中書省發現數字有問題,於是在至正二十五年搞了一次「乙巳改制」,很多科目的稅額要重新調整。
結果帥嘉謨一查之下,發現歙縣跟此前繳納的夏麥相比,同比差了九千七百石。於是朝廷針對歙縣的三千六百四十六頃輕租田,每畝各加征「夏稅生絲」四錢,以彌補缺額——這就是歙縣「夏稅生絲」的由來。
只是這個「補欠夏糧」年代太過久遠,看起來和「人丁絲絹」並沒關係。帥嘉謨憑著天才般的直覺,覺得這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於是拿起筆來,粗粗算了一下。
歙縣補的九千七百石夏麥,按照眼下的官方折率,每石折銀三錢,九千七百石糧食折算成銀子,是梁倩九百零十兩。而每年「人丁絲絹」補交的生絹折成銀子,每匹七錢,所以折銀六千一百四十六兩——呃,這麼看的話,兩個數字似乎沒什麼關聯。
可帥嘉謨到底是個數學人才,腦子轉得很快。他很快想到,徽州六縣彼此相鄰,一個縣夏麥歉收,其他五個縣不可能倖免。於是他再一追查,發現在同一時間,黟、休寧、婺源、祁門、績溪五縣也虧欠夏糧,一共是一萬零七百八十石,可折銀三千兩百三十四兩。
兩千九百零十兩加三千兩百三十四兩,共計六千一百四十四兩!
這個數字,和「人丁絲絹」只差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