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軍、漢王軍分東西兩路,中間山川阻隔、完全沒有直接交通的道路;在沐晟軍到達四川之前,雙方只有通過烏撒達瀘州道一千多里,然後橫穿雲南省,再北上零關道,方能實現聯絡。至今為止,朱高煦並未收到沐晟的消息。
瞿能道:「恐怕正是如此。」
朱高煦沉默了一會兒。照瞿能的判斷、而且朱高煦也認可,薛祿的意圖已經逐漸浮出了水面……薛祿恐怕是想,先以絕對優勢兵力、滅掉沐晟一路,然後再回師與漢王軍主力周旋。
沐晟軍有雲南軍士一萬七千人,通過零關道或許也收納了一些降兵,兵力現在有多少不清楚;但沐晟軍必定是漢王軍最薄弱的一路,最容易被吃掉。
而且一旦沐晟軍被滅,雲南諸將士的家眷,最後的退路就沒有了!萬一盛庸平安在雲南擋不住顧成張輔的進攻,朱高煦、沐晟乃至所有將士的家眷,就有可能落入官軍之手。
不過朱高煦在昆明時,與諸將已經商量好了方略,兩軍在雅州附近會師。
如今軍情有變,薛祿軍主力向雅州進發,於是會戰必須要在雅州進行?
朱高煦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薛祿希望大戰在雅州打……畢竟薛祿就是這麼著手開始乾的。那地方有甚麼?
突然之間,朱高煦恍惚想到了皇城的那座文樓,金忠和郭資急切地希望朱高煦去那裡。文樓究竟有甚麼?朱高煦至今沒弄明白。
這兩件事之間似乎毫無關聯,至少邏輯上朱高煦找不到聯繫。但他就是忽然想到了一起,沒有任何理由。
朱高煦沉默了許久,開口道:「說好了明日拔營北進,如無必要,軍令最好不改。不過今日許多將士都飲了酒,明天日出之後再拔營。五更時,諸位到此處來,我再說行軍方向。」
諸將紛紛抱拳道:「末將等得令!」
大伙兒紛紛告辭離去,朱高煦也需要時間想一些事,首先想的便是雅州與皇宮文樓,究竟有何奇妙的聯繫?他很快想到了至少一點關係:郭資當初在文樓,現在也在四川。
太陽漸漸從城西那邊要落下去了,這處叫南園的酒樓客棧,不僅吃住的價格昂貴,而且確實也環境幽靜、建築漂亮。當然現在朱高煦等人是白吃白住。
朱高煦在舒適的園林間踱著步子,他能聽見鳥叫。哪怕是在寒冬季節,此地也有鳥雀活動,大概是麻雀一類的小型鳥。
妙錦從一棟木樓里走了過來。朱高煦若無其事地向她招呼了一聲,說道:「今晚我有點事,妙錦叫酒樓的人送些飯菜,自己用晚膳罷。」
「漢王哪天無事?」妙錦的聲音道。
朱高煦抬頭看著她,苦笑了一下,忽然問道:「妙錦覺得,我做的決定,對的多、還是錯的多?」
妙錦面有難色。看來這個問題有點不好回答,畢竟對錯黑白,都是要有甚麼標準的,換個角度看,同一件事可能對錯全然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道:「漢王做的小事,大多都有道理。你不只是個武人,必定讀過不少書、懂不少事,不然字也不能寫得那麼漂亮。但終歸還年輕,太多東西迷惑你了。」
「我還年輕?」朱高煦脫口道。他又心道,為何只是小事如此,甚麼是小事、甚麼是大事?
妙錦似乎察覺到、高煦這句反問里微妙的不悅,畢竟這世上大多人都喜歡裝老練。她立刻道:「我失言了,漢王恕罪。」
「沒關係。」朱高煦也忙回應了一句,他又問,「若我只是個武人,會是怎樣的人?」
妙錦微微側頭,沉吟道:「或許我的說法不對,不過許多將士確實不讀書、也不冥思,目不識丁者也不在少;與世上芸芸眾生無異,我應當說大多世人。
無非是遵從自己的本願、或是親朋好友世道人間的願望,不敢有絲毫質疑,如此渾渾噩噩地度日。年輕兒郎,好聲色犬馬,想良田妻妾、兒女家業。若得這些,便心滿意足了。」
「人不該如此?」朱高煦疑惑道。
妙錦的美目十分明亮地看著朱高煦:「數十年之後,這些還有甚麼用呢?人在世上,便是為了食|色之欲麼?」
朱高煦答不上來,他以為妙錦當道士是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