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府邸,正是隆平侯張信的宅子。張信是靖難功臣,爵位乃太宗皇帝所封,所以至今仍是侯爵;只有那些廢太子封的爵位,在朱高煦登基之後才被廢除了。
時至今日,張信似乎依舊過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連站在朱門外的奴僕身上的青衣,也是嶄新的好料子!
馬車不緊不慢地駛過了張信門口,齊泰便放下了帘子,閉目沉默地坐著。高賢寧也停止了談話。
……然而,此時張信不在府邸上,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他在淇國公府外面,已經站了半個時辰,一動不動地這樣站著,他的腿都發顫了!張信昨天就來過、卻沒被淇國公接見,於是今日他再次站在了這裡。
丘家的奴僕請他進府坐著等,但他執拗地要站在門外、以表誠意。
老天不負苦心人,丘家奴僕終於出門來,說道:「您快裡邊請,家主在書房等著哩!」
張信頓時一喜,道謝之後,跟著那奴僕進了丘府角門。
在丘家書房裡,張信還沒開口,丘福便徑直罵了起來:「隆平侯幹啥?你一個勛貴,沒事跑到我家門口站著,成何體統!你這是在強|逼老夫嗎?」
張信上前抱拳彎腰道:「丘公快息怒!實在是情勢所迫,末將再不來見丘公一面,怕是沒機會了?」
「你犯了啥事?」丘福皺眉問道。
張信哭喪著臉道:「聖上登基以來,末將一直謹小慎微夾著尾巴做人,哪敢犯事?只恐不用犯事,也是有了今朝沒明日!這裡是張家的良田地契,敬請丘公笑納!」
「他|娘|的!你這是明擺著行賄。」丘福皺眉道,「快給老子揣回去!」
張信道:「末將絕非行賄。不過張家的人也快保不住了,還要這身外之物啥用?還不如先送給了丘公,留個『靖難』弟兄的情分。」
「究竟發生了何事?」丘福沉聲問道,「我知你在『直隸之戰』時,做過徐輝祖的副將,可聖上沒說要治你。你當年對燕王府有大功,聖上多半會念著功勞,此事就算了!瞧讓你怕成啥樣了?」
張信上前兩步,說道:「末將最擔憂的不是『直隸之戰』的罪責,而是齊泰。兵部尚書齊泰,據說早就在漢王府上,化名『鐵面左手李先生』,乃今上心腹、御前紅人。末將與齊泰有舊怨。」
丘福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張信便道:「早在洪武年間,齊泰在京師一家客棧看上了一個賣唱的娼|妓,還與那娼|妓互述衷腸、私定終身。末將有點嗜好……也好這等婦人,偶然聽到此逸聞趣事,慕名去了那家客棧一瞧,見那女子生得當真不錯,眼神兒更是脈脈含情!」
「說正事!」丘福不耐煩道。
張信忙道:「是!末將便把那娘|們強買回府了,還因此與齊泰發生了口角,『稍微』動了幾下手。後來,那女子……『莫名』就死了。齊泰便一直懷恨在心!」
「為了個暗娼?屁大點事,想那麼多作甚!」丘福皺眉道。
張信苦著臉道:「末將本也這麼認為;可那齊泰似乎對她動了真情,記恨末將很多年了。最近齊泰的車仗,幾乎每天都打末將家門口經過;他每次經過,便會掀開帘子從車裡瞧大門……那情狀,真是叫人如芒在背,日夜不得安生!」
丘福道:「文官就是鳥事多!」
「可不是?」張信道,「現在齊泰有聖上撐腰,禮部尚書胡濙找了一群文士、把他奸臣的名聲也洗掉了。齊泰若是隨便找個御史,盯著末將查;末將總有些不乾淨的地方,經得起幾回彈劾呀?!」
丘福沉吟著點了點頭,問道:「你不要誇大其詞,齊泰閒得沒事幹、每天都盯著你的大門看?所言當真?」
「千真萬確!」張信急道,「咱們這些靖難弟兄,蒙蔽誰、也不敢蒙蔽丘公啊。」
「地契你收著,也不用急。」丘福正色道,「你只管放心,老夫給你想辦法。靖難弟兄的情義,還比不上個娼|妓?豈有此理!」
張信微微鬆了一口氣道:「幸有丘公為末將做主。」
丘福罵道:「少來!廢太子當|政時,沒見你們要我做主,都跑去巴結張輔那小子了。」
第六百四十章 不用太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