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鄭世傑所說,直到飛機降落為止,他們都沒有見到任何與本地土人有關的痕跡。
「我到現在才發現你們還真是厲害啊。」下了飛機的法厄同朝四周看了看——
這裡是神山月炮設施附帶的機場。這裡雖然已經遠離了坤甸,甚至可以說是整個文明的角落,但這裡根本看不到任何本地人的痕跡。
月球大炮就在不遠,只是被近處的高山擋住了而已。離開機場不遠就能看到了。
「我覺得,羅馬人已經很排斥蠻族了,除了震旦之外我們的澡堂不讓任何其他人進。但即使是這樣,羅馬人尚且和蠻族雜處。可你們這裡竟然連蠻族的影子都看不到,所有蠻子都被攔截在視線之外了。要說厲害,還是你們更厲害啊。」
「這叫拓土攘夷,大啟群蠻。」鄭世傑答道,「簡而言之,我們對蠻夷的開發策略就是這麼運行的。」
「很奇怪啊,我真的覺得很奇怪。」法厄同問道,「在羅馬那裡,我們在蠻夷的地界前進一寸,都會遭到他們拼盡全力的反擊。沒有火槍的,他們哪怕用石頭和木棒都會來拼命,最後逼得不少地方得用機關槍來當做殖民手短。而你們把蠻夷全部趕到了視野之外,還把這麼多珍貴的資產我在這裡安置,你們是怎麼做的?難道,你們把這裡的蠻夷早就全部用機關槍突突了?」
「啊,原來不知道是吧。」鄭世傑想了想,「你有沒有聽說過五服?」
「就是太爺爺,爺爺,爸爸這樣的五服?」
「不是不是,你說的這是家裡的。我說的是周禮中的甸服、侯服、綏服、要服、荒服這五服。我們是按照五服來治理天下的。」
「這怎麼說?」
「簡單來說就是——甸服,就是王畿,由聖天子皇帝陛下親自治理的兩京一十三省;侯服,就是我這樣的。」
他指了指自己:「侯服就是諸侯。斥候而服事,等待天子的號令隨時準備勤王;
「侯服之外是綏服。即是『服王者政教』的外藩,比如暹羅這樣的國家。他們有能力組織起國家級的政權,天子對他們沒有什麼要求,只需要服從教化。
「綏服之外的要服,就是這裡了。『要』為約束之義。我們對這裡的蠻夷幾乎不施加任何義務,他們可以自由遷徙,無須納貢。只有一點:他們不能反叛朝廷。所以這裡的關鍵在於,只要你不給蠻夷施加負擔,他們往往也不會反叛。」
「那我們腳下的土地是」
「因為這片土地沒有經濟價值。」鄭世傑答道,「這裡是完全為航天計劃而開發的軍事禁區。我們嚴格按照『要服』的標準來規劃這裡的發展,並沒有對蠻夷施加任何形式的負擔,所以才能完全把蠻夷屏蔽在外。換而言之,不是我們把蠻夷趕走了,是按照『要服』的標準,我們本來就應該在沒有蠻夷活動的地方修建這些設施。」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這裡和保護區的觀測站一樣,特地沒有設置在動物遷徙的路線上是吧。那還是你們厲害!我們只是把蠻夷當做可以驅使的人而已,你們把蠻夷當做動物來發放動物福利,這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你們這是開明呢,還是保守至極呢」
「開明就是保守,保守就是開明。」鄭世傑答道,「《周禮》裡面把這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只要按照周公和孔仲尼的教導,做『仁』的事情就可以。我們會在規矩的範圍內隨心所欲,但不逾越規矩,一切開發都會在禮的邊界停留下來。以及.」
他想了想:「我們其實沒有不把蠻夷當人。相反,我們一直把蠻夷當成人,所以才恪守禮法。禮是人類這個物種間普遍存在的公義,是人類集體價值取向的集合。你不去惹他,他除非活膩了,否則也不會來惹你。」
「那要是有主動來『惹』你們的呢?我的意思是,總有些人活膩了。」
「他們惹不了。」鄭世傑回道,「因為他們沒有軍隊。蠻夷被禁止擁有成建制的武力,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我們這些駐守八荒的諸侯國抗衡。如果真有不怕死的,那就只好用大法度辦了——這裡的關鍵在於,我們實際上並沒有讓蠻族簽訂任何一種叫做『禮』的條約。禮,是我們自己的行為準則,用來指導我們自己的,並非用來指導蠻族。事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