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給當地縉紳跑了多年走私海貿的老馬仔,發現自己和西班牙人被鄭芝龍押往松江而不是寧波府時,就估摸著,事情會很不好收拾,不是寧波的幾大家族合出萬兩銀子的勞軍錢,能擺平的。
盧卡斯也不笨,中央與地方的利益糾葛,哪片土地都一樣。
他於是很乾脆地問:「如果我寫出來,你們的回報是什麼?」
劉僑示意莊毓敏說,海關海貿里牽涉的朝廷的條條框框,他們錦衣衛哪裡懂。
莊毓敏輕咳一聲,一板一眼道:「第一,我們大明有三處海貿關市的情形下,你們依然與明人合夥販私,本次雙嶼島繳獲的貨物,肯定得扣留在大明,搜出來的白銀或者銀幣,一併罰沒。商船軍艦,商人水兵,我們可以釋放;第二,你們後頭,若拿來國王簽署的保證書,保證不再與我大明治下任何商賈勾結私販,並且願意接受與其他泰西人或者南洋諸國一樣的條款,支付船引、通過我大明官辦的牙行繳納稅銀,上海海關,可以允許你們西班牙的商船入舶,但第一年,只許來十艘。」
盧卡斯聽完翻譯後,先忖了忖,又和幾個艦長以女翻譯聽不清的音量交頭接耳一番,回頭道:「我們需要在這裡先住下來,派一艘船,把這些條件稟報給馬尼拉的總督大人,等他的指示。」
女通譯一邊翻成明國話,一邊有些忍不住意味深長的笑意。
劉僑則笑得越發爽朗:「哎呀,我說弗朗基大兄弟,就連我們明國的一些水師將領,都說你們甚為刁滑,老子今天一看,你們的腦袋,其實並不開竅嘛。你曉得我們這小丫頭,為啥樂麼?」
女通譯聞言,忙俯身告罪。
劉僑反倒語氣越發輕鬆,和女通譯確認了幾句後,點頭道:「小丫頭心眼靈透,和本都督笑的,是同一樁事,來,你直接說給這泰西猴子聽。」女通譯道:「你們等總督的回話,怎麼也得一個月吧?都夠浙江那裡與你們有染的縉紳們,每家來殺你們一回啦。」
盧卡斯登時醒悟了。
自己確實蠢,還不如明國這種小屁孩想得周至。
真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盧卡斯對著劉僑,忽然言辭激烈起來:「你,我們是你們的俘虜,依據國際戰爭的慣例,你們必須保障我們的人身安全。」
劉僑哧了一聲:「啊?這是個啥章程,老子從沒聽說過。這也太不講道理了不是,你們又不給老子發餉,老子的人,憑啥在你們睡覺的時候,累死累活給你們把門呀?行唄」
劉僑說著,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走到趴跪在地上的幾個寧波人,笑嘻嘻接著道:「別怕別怕,北鎮撫司里那些好玩的花樣,本官不讓你們嘗嘗。本官現在就求莊知府放了你們,你們趕緊回浙江,給家主報信去。」
女通譯咕嚕嚕地,將劉僑這些話又翻譯給盧卡斯聽。
盧卡斯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好,我命令我們商團的人,現在就寫。但是,你們釋放我們以後,要派出護衛艦,把我們的商船,一直送到閩東洋。」
劉僑瞭然。
聽鄭芝龍和許一龍稟報過,這幫傢伙的戰船,在雙嶼島基本被轟廢了。
劉僑折身到後院,和「二龍」問了幾句,很
快又來到盧卡斯面前:「你講道理,我們大明也寬待你們。不止送到閩海,我們台灣宣撫司的楊將軍,會跟著你們的商船,一直送到台灣東南的海上。」
松江與杭州、寧波都不遠,四五天後,錦衣衛緹騎依著西班牙商人的口供,將浙江二府私營海販的幾家縉紳中的話事人,都緝拿至松江府。
劉僑照著吏部給自己的名單對照了一番,果然,不是致仕多年的二三品大員的嫡子嫡孫,就是還不算完全過氣的浙黨人脈圈的。下野兩年的方閣老家倒是不在,但他曾倚為臂膀的姚宗文,有個妻舅,與西班牙人的貨值交易非常大。
攆著緹騎屁股後頭趕來的,自然有浙江巡撫和杭寧兩地的知府。
若在平時,他們哪會屈尊,步入松江府這個比蘇州還低一級的衙門。
今時不同往日,趕緊扎堆擠到天子親衛跟前,打消聖心的疑慮要緊。
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