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正將雲肩批上身,往銅鏡中品評效果。
婦人的目光很快越過鏡子的輪廓與鄭海珠的肩頭,捕捉到丈夫的身影。
她「呀」地一聲低呼,面上掛了嫵媚的喜色,迎上去:「老爺怎地不到午時就回來了宗曦已去董家塾學了。」
鄭海珠也忙站起,向黃尊素行禮。
黃尊素沖姚氏「嗯」一聲,向鄭海珠道:「因一樁公事,方才得了消息,正要與鄭姑娘講,看看辰光,就回來碰一碰,果然在。鄭姑娘,我們前廳說吧。」
鄭海珠愣了愣,黃尊素已轉身徑自往前廳走。
姚氏眸中笑意一收,偏過頭時已看不出異樣,只帶了規規矩矩的慎重,說道:「老爺既有正事說,姑娘快去吧。」
二人遂一前一後走出小院,到了門廳,在木椅上坐下後,黃尊素不及喝一口丫鬟奉上的茶,便直奔主題:「鄭姑娘,府里的捕快從姑蘇城回來,稟報說,那個住在滄浪亭附近的刺繡女前輩,不見了。」
鄭海珠雙眉微蹙:「黃老爺,那位前輩性子清孤乖張,會不會嫌滄浪亭終究是名勝,人氣囂鬧,所以搬家」
黃尊素道:「捕快問了賃出屋子的庵堂,那主事的尼姑年邁,只會反覆嘮叨,賃資隨喜,來去隨緣。」
鄭海珠苦笑:「問她們,的確問不出什麼。此前我與小姐去學藝時,見過隔壁庵堂里的師傅們,開口隨喜,閉口隨緣,仿佛你與她們說,天快塌了,她們也就只會回你三個字,要佛系。」
黃尊素瞧著面前的姑娘,唇角一抹看似譏誚的意味,實則出於體恤,一時覺得格外生動真實,不由也陪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但他很快繼續轉回正題。
「鄭姑娘,你們說,那前輩姓陸,炎夏里也用面罩遮住鼻子以下的面龐,乃因年輕時苦練繡藝,深夜在繡繃上打瞌睡,不妨蠟燭燒了絹紗,亦燒毀半邊容貌。然而捕快拿著我們莊知府的親筆信,去蘇州府查探了,所登記的路引,倒是有幾個姓陸的老嫗,但皆是隨夫隨子往來蘇州,路引上沒有註明容貌有異。捕快又尋思,老太太莫非,實則乃本地人士,他便往長街小巷的繡坊盡去打聽了,亦沒什麼說法。鄭姑娘,蘇州百年來早已是江南繡宗,若本鄉本土真有如此高人,且容貌缺憾至此,那些老少繡娘們不會不曉得吧」
鄭海珠聽到這裡,實則已和黃尊素一樣,疑雲升騰。
第三十七章 黃妻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