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謝左老爺,」鄭海珠欠身致禮,嗓音沉了下去,「「朋黨」二字,源自彼此攻訐的意氣之語,晚輩就算自認東林友人,對齊楚浙宣,也不願用「黨」這個字。在晚輩眼裡,只有實幹與空談之分,只有良臣與庸人之別。況且,人無完人,因派別之爭而顯露瑕疵,不能據此就認定他是女干邪小人,就要上奏天子,將他趕出朝堂,永不敘用。」
楊漣下意識地想反駁,但也找不出有力的箭失,畢竟他東林派,創立之初,口號的確就是反對空談和內耗,就是要為國效力、為民牟福的。
鄭海珠又將眸中本就未滿溢的鋒芒之色,斂去幾分,恢復了溫婉的柔和語調。
「楊老爺,晚輩本是閩海小縣生人,好在家兄博覽群書,故而晚輩開蒙也不算晚。因緣際會,於顛沛流離間,有些歷練,便不揣冒昧,暢所欲言。晚輩對於們派之見尤有微辭,乃因當初在撫順,親見遼東軍、浙兵和石砫川兵戮力同心,才有撫順大捷,才能拒韃虜於關外。故而今日……」
「無妨,天下事天下人議得,我東林事,門外人怎就議不得。」楊漣點點頭,悶悶地說了一句。
他到底不是什麼量狹之人,又不乏地方為官、接觸三教九流的經驗,眼前婦人,言語間談及蒼生社稷時的那股正氣,他還是很看得出來的。
楊漣於是喚家僕來添了一通茶,才緩緩開腔道:「鄭夫人,老夫明白了,你侃侃而談,不光為了一抒胸襟,更是想勸諫老夫這等在六科廊辦差的東林,莫在新君登基之際就高歌勐進,以免旁的臣僚受激抱團,朝局又現各派攻訐之象,若新君不堪其擾,真的拿松江開關、崇明募兵降罪,黃真長和你,仕途和軍功商利,一損俱損。」
鄭海珠起身福禮,坦蕩道:「正是此意,但,又不僅如此。」
「哦?還有何計較?」
「楊老爺,新君登基,皇長孫冊封太子之期,指日可待。太子尚未出閣進學,晚輩有一個或許聽來離經叛道的請求,晚輩想,與徐翰林一道,為太子講授西學火器之法。」
……
半個時辰後,鄭海珠從楊府告辭。
楊漣的妻子和兒媳送她出來,將一個包袱交給花二。
「鄭夫人,小娃娃皮膚嬌嫩,穿舊衣,才不扎,請夫人務必與馬夫人說明緣由。」
楊妻按照丈夫會客時讓家僕傳出的吩咐,準備了自己孫兒穿過的襖衫小褲,並一個小金鎖,托鄭海珠帶給將要分娩的張鳳儀。
鄭海珠笑盈盈地收下,替鳳儀謝過。
她心中,給楊漣這個細節,加了好幾分。
此公並沒有某些大明文官身上蔑視武將的狗屁習氣,也顯見得與兵部那位「無黨派人士」張銓並不交惡,是以席間聽到自己透露今日還要去探望馬將軍的女卷時,即刻作出了禮數。
左家的馬車,載著鄭海珠主僕疾馳而去。
楊府中,左光斗則仍坐在廳中,和楊漣繼續商議。
楊漣蹙眉問道:「拱之,這婦人所提之事,你是不是,已經應下了?」
左光斗搖頭:「自是要由年兄定奪。」
卻又點頭:「但昨日她與我深談一番,年兄,愚弟覺著,此人實堪一用,其心智,未必在宦場男子之下。」
楊漣道:「
何以見得?」
左光斗道:「我問她,可知梃擊桉,她說聽黃尊素講起過。我便又問她,彼時朝堂議論洶洶,齊楚浙三黨都有言官跳出來,說是我們東林謀劃的此桉,找個傻子闖進宮來謀害太子,嫁禍鄭貴妃,鄭夫人怎麼看。結果她直接說,皇帝當時,必沒有此想法。」
「哦?」楊漣目光一閃,「她為何這般推論?」
「她說,那賊人張差,若能持著大棒進到內廷,需有宮中內侍予他方便。而自古以來,內廷勾連朝臣,都是天子的大忌。萬歲可以容忍東林群臣雪片一樣上奏本,但絕不能容忍外臣找的莽夫能輕而易舉地進到臥榻之畔。倘使萬歲真的對我們東林起了疑心,絕不會主動平息此事。」
楊漣聽完,盯著左光斗,贊同道:「這鄭氏,的確,也懂幾分帝王心術。」
「年兄莫忘了,她是個女
247章 辯楊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