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哭泣。
「我……」騰蛇拋棄了神靈的自稱,甚至拋棄了神靈的威嚴,此時她只是一個無比孤寂的女子,原本掩飾的理智和情緒帶著七年的光陰決堤。
她只是看著嬴抱月喃喃道。
「我哪裡都找不到書白……」
她像是痛失親友的孩子,不斷重複這一句話。
隨著騰蛇真正展露出情緒,外面原本回溫的天氣居然在瞬間降低,而還未完全化凍的冰湖猛烈震盪,湖水甚至往這個洞窟泛來!
哪怕只是分身,神靈就是神靈,一舉一動都能引來天地之變,然而嬴抱月這時卻無暇顧及這些。
她只是看著哭泣的黑衣女子,有些手足無措。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騰蛇哭,但騰蛇哭起來,就只有她的師父能哄。
嬴抱月其實一直無法理解師父和騰蛇的感情。
雖然曾成為神女,但她從未供養神靈,卻有和神靈對峙的記憶,在接觸過其他神靈後,嬴抱月就意識到師父和騰蛇的關係是世間獨一無二的。
騰蛇也是八獸神中的異類。
獸神與天同壽,但神子卻可以隨時替換。
看著眼前哭泣的女子,嬴抱月心中湧起她很久以前就有的感覺。
騰蛇比起一個神,卻更像一個人。
而將她變成這樣的,是那個女子嗎?
那個被現在還活著的無數人詆毀的妖女,其實她才是真正的神女。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扶著騰蛇的肩膀,將她推到能與自己平視的距離。
「我也找不到。」
騰蛇找不到她的神子,她找不到她的師父。
然而。
「但我會去找回師父想要保護的東西。」嬴抱月看著她道。
她不會安慰騰蛇,但她也有能做到的事。
「我會找回你的翅膀,」嬴抱月伸出手揩去騰蛇臉上的淚滴,「既然你什麼都不記得,就在這好好睡吧。」
騰蛇豎瞳豎起,瞪著嬴抱月,「你……」
她這一點難道要也要學她的師父?
「吾既然甦醒,便不可能袖手旁觀,吾也要給書白報仇……」然而不等騰蛇說完,一根食指抵到黑衣女子的嘴唇,止住了她的話。
嬴抱月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既然你不清楚師父當年之死是否有神靈插手,那麼你也不許插手。」
看著眼前愣住的黑衣女子,嬴抱月閉上了眼睛。
當年她三歲遇到騰蛇,師父的確曾在睡覺洗澡時將她短暫托給騰蛇照顧。
然而在她五歲開始被修行者追殺之時,當年孤身奮戰遍體鱗傷的女子卻拒絕騰蛇靠近一步。
師父和騰蛇的關係是獨一無二。
嬴抱月睜開眼睛,眼中流光卻比冰川更清澈璀璨。
與其他神子將神靈視作戰力相比,秦國的國師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人可以很複雜,但獸卻能很簡單。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她永遠記得那女子在浴血中和她說過的話。
「我絕不允許,人類犯下的罪惡卻讓神靈來解決。」
人能在神的面前活下來
靠的是一口氣。
師父即便吐掉身體內的所有的血。
都不曾丟掉這口氣。
她亦然。
……
……
說完嬴抱月向洞窟口走去,邊走邊回過頭向騰蛇笑道。
「報仇的事我會想辦法的,你先睡吧,我要去南楚和親了,對了雖然不能讓你插手,但有件事想麻煩你,能讓湖面結個冰……」
然而看著少女的背影,騰蛇突然打斷了嬴抱月的話。
「抱月,」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喚出了那個刻骨銘心的名字。
原本哭泣的神靈此時神情卻無比冷肅。
「你不光想報仇,」騰蛇看著眼前纖細帶傷的少女,靜靜開口。
「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