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猴子的聲音,聽到了天蓬的聲音,聽到了捲簾的聲音,甚至聽到了那金山寺內自己的老師傅,法明的聲音……是的,整個世界,他所能想到的,記得起的任何一個人的聲音他都聽到了,每一個人都在笑他。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借著普渡之名,將三界毀壞到這般境地?」
又一聲質問傳來,如同一柄巨大的錘子重重砸在他的胸膛上。頓時,鮮血從玄奘口中噴灑而出。
一瞬間,天空中激戰的兩隻猴子,地面上追隨的天蓬、捲簾、黑熊精。那遠處看著的眾妖,懸空的諸佛,乃至於凌霄寶殿上的玉帝,兜率宮中的老君,女媧殿內的須菩提都怔住了。
疾馳中,玄奘緩緩的鬆開雙手,從那馬背上摔了下來,砸在遍地的泥沙之上。
這一刻,整個世界的聲音似乎都戛然而止了。每一個人都停下了動作。
跑開了數丈的白龍馬猛然回頭,望見摔在地上一動不動躺著的玄奘,整個都懵了。
……
女媧殿內,須菩提攥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兜率宮中,通天教主急著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老君給止住了。
凌霄寶殿內,玉帝驚慌失措地望著眼前黑壓壓一片低頭不語的仙家。
唯獨如來在笑。
是的,他笑了。那笑在告訴所有人,他已經勝券在握。
可是,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一路,玄奘做到了什麼,證到了什麼,他除了一顆普渡的心,什麼都沒有。甚至連自己種下的惡,都沒辦法收拾,不是嗎?
他憑什麼跟身為佛祖的如來辯法呢?
他甚至連八百年前的金蟬子都不如!不是嗎?
……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看著,看著這個為了一個執念走過十萬八千里路來到靈山,如今卻從馬上栽倒下來一動不動躺著的僧人。
此時此刻,天蓬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扶,小白龍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掉頭走回去,讓他騎著自己繼續往西。
還剩下多遠?
五百里?
不!
只剩下百里!只剩下百里了!西行,只剩下百里!
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看著,沉默著。
這一刻,還有誰認為他能成功嗎?
也許,還有吧。只是,誰能想像一個佛陀如此狼狽呢?這是證道前夕該有的樣子嗎?
許久,他們看到玄奘那沾滿塵土的手微微顫了顫。頓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睜大了眼睛。
就在這一刻,懸在半空中的猴子忽然被什麼東西重重砸到了後腦勺,整個如同隕石一般重重地從天空中砸了下來,落到了玄奘身旁。
轟鳴聲中,掀起的沙塵如同一股噴泉一般瘋狂地湧起。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待那沙塵散盡,眾人才看到猴子大字型地躺倒在地。連鐵桿兵都已經掉落在一旁。
此時此刻看上去,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他用僅存的力量緩緩地扭過頭,望見六耳獼猴扛著金箍棒笑嘻嘻地站在他的身旁。透過那身影,他看到遠處的玄奘緩緩地翻轉了身姿,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猴子忽然想笑,只是還沒等他笑出聲來,一口鮮血已經噴灑而出了。
回過頭,玄奘對著兩人的方向輕輕拜了拜,微微顫抖著說道:「大聖爺的……恩情。玄奘記住了。」
說罷,他緩緩地回過頭,邁開腳步,依舊向西。那眼神迷離得如同隨時會暈過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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