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來的,眉頭微皺:「老愛卿欲奏何事?」
;;;公叔痤朗聲奏道:「臣之奏是,君上萬不可聽信逆賊之言,置天下禮義於不顧,自毀先祖基業!」
;;;公叔痤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不再顧及自身安危,開口即出重話,眾臣先是一怔,繼而無不抖起精神。
;;;這隻總是明哲保身的老狐狸終於坐不住了。
;;;魏武王別過臉去,冷冷說道:「老愛卿,寡人不是要你賦閒幾日嗎?怎麼連這一日也閒不住呢?」
;;;公叔痤頓首:「君上,請容老臣一言!天子之位,不是隨便就可坐的。」
;;;「周室雖衰,但王權神授,九鼎天鑄。」
;;;「自春秋以降,亂象紛呈,列強爭霸,強者挾天子以令諸侯,然而,君上可曾見過哪一家敢取天子之位而代之?」
;;;「雖有蠻楚南面稱王,巴、蜀響應,但究其根底,蠻楚、巴、蜀本為異族,非我大周一脈。敢問君上,大周列國可有認他們為王的?」
;;;滿朝寂然。
;;;公叔痤目視魏武王,態度堅定地自答道:「沒有,從來沒有!中原列國只尊一個周天子!君上承繼先君基業已經多年,當知其中因由啊!」
;;;公叔痤之言擲地有聲,如一瓢冷水當頭澆下。
;;;魏武王心頭一怔,嘴巴翕動幾下,竟是無言以對,朝堂靜得出奇。
;;;公叔痤抬起頭來,捋一把半白的鬍子,威嚴的目光掃過眾臣,朝中諸臣無不為公叔痤的威嚴震撼,即使魏武王也作聲不得。
;;;堂中傳出一聲輕輕的咳嗽,眾人望去,是田布。
;;;田布知道,此時再不出頭,就可能功虧一簣。
;;;「好一個王權神授!」
;;;田布跨前一步,二目逼視公叔痤,語調雖緩,殺氣卻是逼人:「請問公叔丞相,商湯代夏之時,王權在哪兒?武王伐紂之時,神授又在哪兒?」
;;;「天下禮樂早已改變,公叔丞相仍然抱著老規矩不放,豈不是因循守舊嗎?」
;;;田布字字如錘,言自成理。
;;;公叔痤心頭一震,鬍鬚抖動,竟是無言以對,怔在那兒。
;;;所有朝臣也是無言,顯然都被田布的強大邏輯問住了。
;;;場面越發靜寂。
;;;陡然,朝堂外響起一聲冷笑。
;;;笑聲雖輕,但在這死一般靜寂的朝堂上卻尤為刺耳。
;;;眾人吃一大驚,循聲望去,是一個青年大步走向殿中。
;;;「齊使強詞奪理,咄咄逼人,是欺我大魏無人嗎?」
;;;公叔痤的攪場雖為節外生枝,卻在田布的意料之中,平空裡這又殺出一人,顯然在他意料之外,田布心頭一震,盯住來人:「你是何人?」
;;;「大魏子民!」
;;;來人正是手持白圭拜帖進宮的龐涓。
;;;龐涓來到了安邑後,先是拜訪了同門師兄白圭,求了一張拜帖,然後才來到了城中酒肆。
;;;他正要點菜吃飯,卻聽到鄰桌几人在議論魏候身穿王服上朝,丞相公叔痤急急趕往王宮的消息。
;;;龐涓眼前一亮,知道自己一鳴驚人的機會到了,抹下嘴巴,在案上擱下兩個布幣,徑直來到了王宮。
;;;因為他手持白圭的拜帖,又自稱是鬼谷門生,宮門守衛自然不敢攔。
;;;「你……」田布勉強穩住心神,拱手。
;;;「敢問齊使。」龐涓抱拳還禮,語氣逼人:「能讓在下道出您屈身使魏的真實用心嗎?」
;;;田布內心慌亂,面上卻是鎮定:「且讓你說說田布是何用心?」
;;;龐涓冷哼一聲:「你力勸君上稱王,名為臣服,實則使魏淪為山東列國的眾矢之的!」
;;;「哈哈哈哈。」田布笑出幾聲。
;;;「聽起來嚇人喲!大魏之王德威並重,南面稱尊,山東列國莫不臣服,怎麼會有眾矢之的一說呢?」
;;;「阿諂之言,是謂捧殺!」龐涓句句見血。
;;;「上大夫於重壓之下屈身使魏,以阿諂之言惑我君上,捧我君上為天下之主,用心可誅,因為,魏與列國同為諸侯,雖有大小強弱之分,卻無上下尊卑之別。」
;;;「魏若稱王,上下尊卑立現,列國豈能甘心?」
;;;「魏若稱王,列國必生救亡之志,何來臣服之說?」
;;;「列國既不甘心,又不臣服,勢必視魏為敵,群起相抗,魏國難道不是眾矢之的嗎?」
;;;「大魏國與列國爭端蜂起,齊國還能甘心臣服嗎?」
;;;「即使上大夫甘心臣服,齊候他能甘心臣服嗎?」
;;;一連數問,讓田布額頭冷汗直冒。
;;;龐涓一番話點出稱王之舉的可怕後果,滿朝震動。
;;;縱使魏武王,心頭也是一震,兩眼微微眯起,眼角瞥向龐涓。
;;;見魏武王有所動搖,公叔痤再叩,朗聲接道。
;;;「君上,田布蠱惑君上稱王,無非是讓君上引火燒身,與天下列國為敵,並欲趁我與列國鷸蚌相爭之時,坐享漁人之利,田布用心險毒,罪在不赦,老臣懇請君上誅殺此人,以儆後世歹惡之徒!」
;;;魏武王臉色陰寒,身子朝後微仰,兩眼徹底閉上。
;;;龍賈知道火候到了,走到公叔痤身後,跪叩:「君上,臣贊同公叔丞相所言,懇請君上從長計議!」
;;;公子緩亦跪下叩道:「父候,齊人與我靈丘的血仇未報,卻突然臣服,力勸父候稱王,其居心叵測,兒臣懇請父候三思!」
;;;更多老臣紛紛出列,跪在公叔痤身後。
;;;望著紛紛叩拜於地的臣子,魏武王眉頭皺起,也終於明白,方才他們跪地山呼「我王」並非真心,此番所奏則是心裡所想。
;;;眾怒難犯,魏武王陷入沉思,有頃,抬起頭來,目光射向田布,所有目光齊射田布。
;;;田布慢慢睜開半閉著的眼,眼角斜向龐涓的門人衣著,不無譏諷道:「堂堂大魏朝廷,當真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登堂啊!」
;;;時下列國流行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只有士、大夫可以上朝,門人等同於臣僕,不可上朝。
;;;龐涓在拜師鬼谷子之前,雖為魏國士子,卻無官職,即使他的老師是天下聞名的鬼谷子,他依舊是個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