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這兩個字猶若驚雷,將常喜腦袋炸得猶如一團漿糊,久久都不能思考,他原以為最多減個兩三年壽命,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十年,先生掉了兩顆牙,若是一顆十年,那兩顆豈不是……二十年?
人活一世,能有三四個二十年已是極為了不起的壽命了,如今先生倏然去了二十年,也就是說,原本八十的壽命僅僅只能活六十,若是原本只有六十的壽命……那現在墳頭已是長滿了青草……
「先生……可知還有壽元……多少?」問這個話的時候,常喜整個人都在發抖,沒人知道他鼓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將這句話說完整,縱是這樣,中間也停頓了兩次。
鼠大拍一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生在世,難免一死,沒那麼好緊張難過的;再說了,其實早在老爺子過世的時候,我這條命就該被收去了,能夠再活那麼多年,已經是偷來的了,又豈能再奢求。」說罷,他回到桌前坐下,端起沒怎麼動過的飯碗。
常喜跟著來到他身邊,執著地道:「先生還沒回答屬下的問題。」
鼠大一臉無奈地道:「看來不回答你這個問題,我今兒個是不能安安心心吃這頓飯了。」
常喜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是肯定了鼠大這個問題,後者輕嘆了一口氣,隱晦地回答道:「我與聖上應該差不了多少。」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回答,常喜鼻子還是不由自主地酸了起來,哽咽道:「只剩下五年了嗎?」
「差不多吧。」鼠大淡淡說著,他倒是豁達,坦然接受自己的命數,不會如梁帝一般盼著自己活久一些再活久一些,恨不得長生不老,將權力永遠永遠地握在自己手中。
常喜緊緊抿著嘴沒有說話,因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來,但眼眶裡仍是盈滿了淚。他年少的時候就跟在鼠大身邊,幾乎可以說是後者看著大的,之後看他喜歡習武,又帶他拜了名師,在他心中,鼠大是師亦是父,曾幾何時,他以為彼此會一直這樣下去,如今倏聞鼠大只有五年壽命,如何能不悲傷。
鼠大看到常喜這副模樣,一向溫和的他,這一回卻是沉下了眉眼,輕喝道:「男子漢大丈夫,擺出這哭哭啼啼的模樣像什麼樣子,擦掉!」
聽到這話,常喜趕緊抬手抹去眼中的淚水,可這淚水能一擦就掉,喉嚨里的哽咽卻不是說去就能去掉的,只聽他啞聲道:「屬下心裡難過。」
「這一切早有定數,難過也好,不忿也罷,皆不會變改什麼。」這般說著,鼠大響起一事,道:「老夫人過幾日就該到了,這件事萬萬不可讓她知道,老夫人年紀大了,經不起這些。」
「屬下知道。」在常喜話音剛落,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他趕緊上前應門,不一會兒走了回來,面色有些難看,「先生,孫邈去了宮裡見皇上,據咱們的人回復,他此去就是為了先生與江家的關係,應該是柳小姐故意泄露出去的。」
鼠大咽下口中的飯菜,淡淡道:「皇上是何反應?」
「皇上誇了他幾句,並且決定幾日後江家兩案並審,並由孫邈來做主審官。」常喜一口氣將聽到的消息都說了一遍,隨即不無擔心地道:「先生前腳剛走,孫邈後腳就去告密,您說皇上會不會起疑?」
「疑什麼?」
「疑您是為了搶先孫邈,才不得不將您曾是江家護衛的身份相告。」常喜越說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眉心都皺成了一團。
在常喜想著該如何化解梁帝的疑心時,鼠大卻是道:「若不疑,就不是聖上了。」
常喜詫異地道:「先生這是何意,難不成您早就料到了?」見鼠大點頭,他又道:「既然如此,您為何還要那麼做,這豈不是……」後面的話他有些不好意思說。
鼠大哪會猜不到,微笑道:「豈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常喜被道破了心思,雖然有些尷尬,但還是如實點頭,「屬下實在想不通,還望先生明示。」
外頭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屋裡的氣溫有明顯的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