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顆水珠折射出一點金色的光輝,連成一片之後,就好像一層霞光漂浮在湖面之上。剎那間,這靜謐的湖光山色就宛若人間仙境一般。也許,海市蜃樓就是這樣出現的吧,難怪讓人如此沉醉。
顧洛北在湖邊坐了下來,就這樣靜靜地沐浴著晚霞。就只是這樣的安靜,他卻聞到了自由的味道,這樣的生活讓他著迷。這是他上一輩子所無法享受到的快樂。
上一輩子父母的臉龐已經模糊不清,十八年,僅僅過去了十八年,上一輩子的記憶就變得模糊起來,到底是時間抹滅了一切痕跡,還是重新開始之後他就選擇了遺忘。顧洛北也不確定這個答案。
在他上一輩子的人生里,父母出現的次數真的太少太少,他們總是忙,很忙,忙到連回家的時間都吝嗇。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成長起來的,堅強地努力地成長起來。他按照父母的要求生活,按照父母的要求改變自己,按照父母的期許選擇未來,他只是希望能夠讓父母多看他一眼而已。但可惜,父母望向他的目光就和看貨物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怨嗎?他恨嗎?不。只是記不清楚了,僅此而已,那原本就模糊的臉龐此時在腦海里仔細搜索,卻依舊沒有一個清晰的輪廓。
所以他才會沒有自己的人生,一切按照父母要求的軌跡前行;所以他才會對女友百依百順,因為她是唯一一個把目光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的人,為了她,他願意繼續當牽線木偶。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他僅僅只是希望自己不再一個人而已,但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想到這裡,顧洛北的心頓時一緊,那雙濃密的眉毛糾結到了一起,他只感覺無法呼吸。寬厚的手掌緊緊握到了一起,修長的手指被埋沒在掌心裡,只看到一個個泛著青色的指關節,手背的青筋急促紊亂地跳動著,整個拳頭都在微微顫抖。
他只是不想一個人而已。
猛然,拳頭鬆了開來,整個手掌都泛著白色,血液一點一點地回到手掌里,卻依舊蒼白地嚇人。顧洛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前靜謐的湖面依舊是艷光四射,只是夕陽又下沉了一下,湖面的霞光黯淡了不少。
十八年了,上一輩子的事依舊牢牢地在心底盤旋。顧洛北有些鬱悶地握了握拳頭,卻發現雙手無力,只是虛空地揮了揮,彷佛要把剛才的夢魘揮走一般。
腦海中已經疲憊至極,但看著眼前瀰漫的霞光,倒映著公園和樓房的湖面,還有地平線處掙扎著不願下沉的夕陽,一陣低低的歌詞從顧洛北的唇邊溢了出來。
「大毀滅之後,你一個人站在那裡。陌生之地的邊緣,你在那等待什麼。而災難依然接踵而至,你在心底吶喊,『救救我』,你已經孤單得無可奈何。」
「孤單得無可奈何」,顧洛北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他曾經吶喊過「救救我」,也找到了救命的繩索,只是不想,繩索另一端的人終究還是放手了,以一種最可怕的方式,讓他墜入深淵。那種痛,啃心噬骨。
當左手再次觸碰到右手無名指時,顧洛北彷佛碰到火烙一般,左手猛然一縮,但他也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就狠狠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右手無名指,這是上一輩他戴訂婚戒指的地方,在這裡留下了戒指的烙印,深深地,無法抹去。
原本按照傳統來說,訂婚和結婚戒指都要戴在左手,因為那是與心相連的地方。但當初她說不想流於平庸,她要與眾不同。所以訂婚時把戒指戴在了右手,結婚之後再戴左手。所以,他把訂婚戒指戴在了右手無名指上。現在想來,難道訂婚時,她心就已經不再了?那麼他求婚時,她所表現出來的喜悅……顧洛北不敢再讓自己想下去。
當嘴邊的歌詞再次響起,腦海里的紛擾才一點一點沉寂了下去,沒有消散,只是慢慢地消失了蹤影,躲藏在記憶的某個角落,就像一隻隨時會把顧洛北吞噬的猛獸一般。
音樂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當顧洛北把腦海的思緒化作歌詞輕吟出來之後,亂作一團的腦海頓時清晰了不少。腦海中那模糊的父母身影,此時又再次清晰了起來,顧洛北靜靜地用思緒去描繪,待完成之後,發現居然是凱瑟琳-貝爾和泰迪-貝爾。顧洛北的嘴角終於扯出了一抹微笑,這一輩子,他很幸福。
顧洛北沒有放聲朗誦,只是壓低了聲音一點一點把整個世界勾勒出來。
073鄉村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