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長治聽了,則搖頭一笑,道:「白日所見不過白丁過客,與他們多說無益,你我皆為士人,則大有不同。」
陸道源聞言先是一怔,而後略顯尷尬道:「不瞞先生,在下自幼家境貧寒,只讀過兩年書,眼下父母也仙遊去了,留我一人討口飯吃,說來與那些工友們無甚區別,士人二字就萬萬當不得了。」
「凡有志入仕者皆為士人,難道你父母供你讀書識字,不是盼你謀個一官半職麼?」
陸道源心下一驚,暗想:「他老提做官,是想趕我走麼?人說同行是冤家,倘若官這麼好做,不都去做了,何須他來說?」
一念及此,陸道源當即說道:「當官固然好,可那仕途兇險,常言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眼下晚輩只求能安身立命,能有份餬口保命的活計便已心滿意足。」
這番話倒是說出了陸道源的心聲,由此可見此時的他並非一個有明確志向的人,正如徐長治所言,讀書人的最終目標是要入仕,可陸道源不然,他對於「官」這個職業總是抱有某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而徐長治聽他這麼說,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道:「你年紀輕輕,怎能說出如此喪氣之話?」
陸道源兒時便混跡在一干士子當中,耳染目濡的均是些官官道道,人在年少時均有忤逆心理,一件事情聽多了難免會煩,想來陸道源也是如此,再加上黃公望平日向一干士子所授也儘是些不知所謂的「為官之道」。
這無疑令陸道源更加反感「官」字,是以他偷學之時什麼都肯看上兩眼,卻唯獨對儒經棄之不理,說來可笑,他之所學得益於乃賢的半部《論語》,可待得學問漸深之時,他反而愈發反感此類經典中的條條框框。
是以此時陸道源反感間便徑直不肯吱聲了,在他想來像這種事情,想做官的自然就去做了,不想做官的,那說什麼也不會去嘗試的。
不料徐長治見他這副模樣,搖頭一笑,道:「人各有志,看來你對那仕途並無興趣可言了……這樣也好,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你能這樣想也不見得就不是好事。」說罷,他輕聲一嘆,似是想起了什麼。
陸道源聽到這話,方才回應道:「晚輩胸無大志,令先生失望了。」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有什麼好失望的?只是你可想好了,一入此門就再也回不得頭了。」
「回頭?回什麼頭?」陸道源聞言一怔,不解道:「先生何出此言?」
「然矣,我朝雖不忌商賈懸高閣於民間,獨諱其掛私職於朝野,國初定遼規曰效宋制,其時廟野不通文理,又曰儒者丐也,而後辛得耶律相公審時度勢,廣開門庭,放了我等一條生路,然國法既是天理,凡入南商戶者,即無緣仕途。」
聽徐長治娓娓道來,陸道源嘿聲一笑,問道:「先生是說我若是入得本行,就再也不能有染仕途了?」徐長治見他不以為意,不禁奇道:「莫非你已知曉其中利害?」
「先生這話未免武斷了,眼下我不過是一臨時頂替您的小工,即未入戶,亦未造冊,往後是去是留都不成定數……」邊說著,陸道源苦笑一聲,坐在床沿道:「鄉中先生曾教導晚輩,有道是苦則一飲而盡,眼下晚輩什麼苦都吃得,能果腹即可。」
見他如此,徐長治先是說道:「正因如此,方才勸你去試上一試,且說你何苦都能吃得,怎的就不敢去吃一吃那功名苦?」
陸道源聞言再次沉默下來,似是真的有所打動,其實陸道源心中倒真的挺喜歡與此人交談,正如徐長治所言,他在店中所見均是些如阿鬼一般的白丁過客,久居於書院之中的他自然還是嚮往斯文的。
只是如今混跡於市井中,可沒有多少人會與他斯文,但見他沉吟片刻,忽然問道:「那依先生之見,晚輩經商如何?」
「你?經商?」徐長治聞言一怔,不料自己的話沒有打動對方,反而令對方起了經商的念頭,怔得片刻,方才言道:「你可不行,經商之人身如不系之舟,動則萬劫不復。」
「更何況,商人乃下下品,賤格如斯,是非我輩所願,何有賤商之志?」
「賤商?」陸道源聞言眉頭一皺,這個說法他倒是頭一次聽說,需知他雖曾閱百般雜易,於前朝往事頗有涉獵,可終究是個年輕人,只見到如今世道,商人穿金戴銀,富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何為賤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