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得扇面已頗髒污陳舊,其上卻是一副水墨山水,蒼空浩淼,一峰在煙雨里昂然矗立,橫空出世界,直欲刺破蒼穹,墨跡淋漓中深透出一種濃郁的憤懣不屈之氣撲面而來,整副畫與扇子的古舊渾然天成,交互輝映!
而旁邊的模糊不清的題款更有七八個之多,或古拙樸實,或夭矯靈動,或凝實渾厚,或飛揚跋扈.將落筆之人的秉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寶玉儘管對畫一道不甚精通,但心中知曉,單憑這幾個題字,此扇也名貴非常.(注:題字未必是寫自己的名字,比如可以寫:名留千古,天上人間等等)
吳用賈詡二人此時已發揮出專業本色,伏在几上細細窺看,更不時以手指輕觸,微彈,細擦,略抹扇面,老闆洋洋得意的站在一旁,仿佛早知結果,任其賞鑒.
好一會賈詡才站起身來對寶玉恭敬道:
「稟公子,屬下以為,此扇質地乃是肇慶的牛骨扇,之上畫作為隋董伯仁所作,名為積重秋山圖,其餘事宜,則有待吳兄考證.」
寶玉笑道:
「真是有勞文和,怎麼,吳學究還在猶豫些什麼?」
吳用回身皺眉道:
「屬下愚魯,這九個題字只能辯識出三個.」
寶玉饒有興致的道:
「哦?說來聽聽.」
吳用沉吟道:
「分別是魏徵,端王(即宋徽宗),魏忠賢.」
老闆聞言也駭了一跳,而後狂喜非常.須知就連他也只知曉這扇子上面之畫本身確乃隋的董伯仁所作,如今卻多了這三個大名鼎鼎的題跋,更是價值連城,何況還有六個這學究認不出的?」
於是寶玉便問老闆作價多少,這老闆卻支支吾吾不肯出價,在場的乃是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來老闆這等裝腔作勢?賈詡立刻向茗煙使了個眼色.
這小廝也甚是精乖,向寶玉大聲回道:
「稟二爺,還要去拜會雨村大爺,遲了只怕誤了時辰.」
那掌柜聞言心中頓時「突」的一跳,忙拉住作勢欲走的吳用惶恐道:
「先生萬請留步!不知你們口中的雨村大爺,可就是知府大人?」
吳用肚裡暗暗好笑,表面上正色道:
「是啊,我家公子不日便要上京趕考,舉人進士指日可待,老爺特地喚他向賈太尊請教為官之道.」
老闆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眼前這群人看來非富即貴,兼是學識淵博,最重要的是和知府賈雨村拉得上關係!
常言道,不怕官,只怕管!日前石呆子為了幾把扇子搞得坑家破業已是人人皆知,要是這幾個人在知府面前提起自己有把好扇子……….
一念及此,老闆臉上的肥肉都在神經質的抽搐!忙擋在寶玉面前道:
「客官留步,剛才小老兒一時間出了神,聽說公子對我這把扇子頗為中意?」
寶玉看了看那把扇子,嘆息道:
「此乃掌柜心愛之物,既然不願割愛,小子也就不勉強了.」
老闆肚中只叫得苦,表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笑臉:
「不勉強不勉強,公子多少給個價,拿去就是.」
寶玉此時卻正色道:
「書中有雲:君子不奪人所好,我讀聖賢書,豈不知此理,真真多有得罪了.」
老闆心中又慌又急,惟恐這幫瘟神前腳一走,封門的衙役後腳便到,只差沒有哀告起來.
一干正作戲間,冷不防,門口一輛馬車停下,迎面一個兇惡黑大漢手提一對車輪也似的大斧迎頭便撞了進來,原來是典韋歸莊後聞說寶玉遣人來尋了兩位軍師去,生恐有什麼大事發生,連忙也喚人趕往此處,不意李逵在旁聽見,這傢伙每日間在莊中吃得酒足飯飽,大感無聊,正愁無事可生悶得發慌,聽說有事發生,死纏爛打的也隨行而至.
老闆見這魁梧凶漢撞將進來,手中那對板斧幾乎趕得上自己的身高了,早唬得魂不附體,只道碰上了膽敢在光天化日犯案的劫匪,一頭便扎入了櫃檯下面不住念佛.幸得寶玉見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將李逵喝住,不住寬慰老闆,說是自己家人,行事鹵莽了些.老闆半信半疑的走了出來,渾身兀自顫個不停.
寶玉見做戲已夠,他卻不願仗勢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