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陰騭的眼神停留在寶玉面上,既有疑惑,又有戒備,良久才緩緩道:
「你的內傷……從何處得來?」
寶玉蒼白著臉乾澀的咳嗽了兩聲道:
「臣前日在街上坐車往軍營中去,忽遇到一群黑衣蒙面人突施襲擊,這些人出手毒辣,武功極高,隨行侍衛死傷狼籍,我虧得身邊一名忠僕捨身相救才逃了出來,但還是在一處友人家裡整整昏迷了一日,今日略微感覺舒適了些,心中記掛著圍獵的盛況,便趕來了圍場。」
雍正也不說話,卻以目視旁邊的明珠。這盤踞大學士之位整整三十年的權相毫不遲疑道:
「前日的確有人來報,在地勢頗為偏僻的承德秋玉巷中,似發生了一起中等規模的械鬥,但等城衛趕去之時,只見滿地的血跡與足跡,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現場遺留的痕跡據高手推斷,二公子所說的激鬥絕非危言聳聽。」
雍正拿著手中的湖州狼毫,眯縫的眼睛盯著寶玉,似要從他的身上尋覓出一些尚未發覺的東西出來,這樣注目了良久,才沉實地道:
「你可知道襲擊你的是些什麼人?」
寶玉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小子日前在動亂中……著實得罪了一些叛黨,此番想來便是這些亡命徒前來尋仇也未可知。」
他雖然說得甚是隱晦,但雍正知道他日前乃是為了大羅教聖女所攪和到了那攤混水當中,那麼前日裡含憤在心,要想不利於他的人便是想要柳夢死的人了。搜索範圍一下子縮小了這許多,就連雍正也迅速在心中列出了一連串的兇手候選名單。這樣一來,本來就不苟言笑的雍正嚴肅起來更是寒意逼人,四下里的內監,宮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惟恐做了這齣氣的筒子。
校場中驀然歡聲雷動,原來是十四皇子手下一名驍將在比試射技之時,連中三元,先是他自己人在旁喝彩助威,隨後又有旁人推波助瀾造勢,才造成了這般大的喧囂。雍正極目一望,旁邊自有秉承聖意的伶俐人上來低聲告知原委。這九五至尊卻不置可否,凝望了遠處良久。他陰沉的表情似乎將陽光的燦爛都兌去了大半,這才緩緩詢寶玉道:
「你現下感覺沒事吧?」
寶玉恭敬道:
「蒙皇上關愛,臣還好。」
雍正緩聲道:
「眼下皇子們正在相互爭競,以慰朕心,你身上既然已生了那麼多事出來,那麼就不要再去攪和了,何況你看看那邊。」
寶玉應聲轉頭看去。只見海易兄弟,安明輝,連帶納蘭等一干軍隊的中堅將領都正襟危坐的在看台的一個角落。寶玉心中一凜,沉聲道:
「皇上的苦心,臣自然理會得。」
雍正淡淡道:
「你理會得是最好不過,此次巡狩乃是各位皇子之間的事,無須外人前來插手,若有人敢犯這忌諱,無論是誰朕也不會手下容情地!」
寶玉忙惶恐頓首,心中卻暗道皇上你這糟老頭子信息未免也來得太遲了些,老子早已做了手腳,便是此時想要收手都來不及了。正要告退,卻見雍正看了看天上的烈日又道:
「你也算得上是國戚。身上有傷,朕已命御醫去為你煎藥了,今日你就不必下場去和海易他們坐一起,就來這台上坐吧。」
皇帝此舉也是出於一番關懷之意。寶玉卻在心中叫得苦,眼見得二皇子那邊已是刻不容緩,自己這麼在禁衛森嚴的皇帝身旁一坐,本想叫焦大去傳遞消息的大計也立即化為泡影。但表面上還是得做出感激涕零,盡忠效死的模樣。
寶玉此時自然是被安置在靠近元妃的位置上。這嬌怯怯的姐姐一身盛裝,關懷的叮囑了幾句,忽然似笑非笑的詢道:
「怎地,那位大羅教的柳姑娘當真生得美貌得緊?」
冷不防的被詢起這個問題,寶玉不禁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眼見得旁邊的宮女太監都是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尷尬道:
「娘娘怎地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元妃笑道:
「我們的淑德淑文聽說某個人衝冠一怒,卻是為了一名叫做柳夢的女子,都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於是就連我都好了奇,一心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兒啊,才能將我這弟弟迷得這樣神魂顛倒,不顧一切。」
第一百二十五章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