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此事不妥。但……官場上的東西,不就是這般麼。」
「所以你在搞中庸?」
面對道人那翻白眼的模樣,杜如晦搖頭:
「不,我在搞權衡。這世間天大地大,大不過王權律法。我只是個七品判官,人微言輕。但我不著急……」
話到此處,明年便是而立之年的書生第一次在道人面前,表露了自己的抱負。
微微抬頭,觀之天地。
他臉上出現了一抹獨屬於君子的冷笑:
「莫急
,莫急。七品判官,不行。但三品呢?二品呢?一品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削髮為僧便能脫離禮法束縛?嘿嘿……我法家自先秦時代定人倫道理,牧萬民以法相約。這由律法構成的世道,王孫貴族都逃不脫,和尚……又憑什麼走?」
「嗯嗯!」
李老道一臉欣慰。
你瞅瞅,我家哥們,知己弟兄。
和尚一個都沒放過。
道士一字都不提。
真給貧道面子……
帶著點自戀的心態,他來了一句:
「然後呢?這僧人動靜這麼大,天天得不少人去吧?「
「豈止不少?」
杜如晦臉上的冷笑化作了感慨,指了指鼻子:
「上午那一場,點撥眾生。而道長可知,下午這一場是做什麼的?」
谷氾lt;/spangt; 「剛不是說接引亡魂麼?」
「不錯。那玄奘下午念誦往生經文時,竟然引得天地異象,河水生香,仿佛這條洛水河,便是傳說中接引亡魂轉世投胎的忘川河一般。有他這位大德坐鎮,河水檀香直通幽冥,而咱們現在聞的這些味道,便是那芸芸眾生在河邊燃香祭祀的味道。唔……你聞聞,空氣中是不是有些香料的味道?」
「嗤嗤~」
李臻動了動鼻子,點頭:
「有。」
他心說這味道就跟烤羊肉串似的,要是來把辣椒麵,再來點孜然……隔壁的小孩都饞哭了。
「京城那些權貴豪商們,不管是希望攢些功德也好,還是家中祭奠祖先也罷。成車成車的香料往河邊運送,為的就是香料的煙氣能護持著這位玄奘法師,好積攢些功德……而太醫院的人前些天也給出了一些香料藥材的配比,發到這些富商的手裡。皆是些避障除穢的方子。這已經連熏了好幾日了,估摸今年的城裡肯定不會鬧什麼瘟疫……姑且也算是一樁好事了吧。」
杜如晦說完,不由得看向了李臻。
在他的概念里,道長可是道門眾人。
現在,有國師坐鎮的洛陽基本盤裡面,忽然出現了一個和尚來砸場子……於情於理道門的人應該也耍些手段收買人心才是。
而這些手段無論大小,就如同這燃香避障一般,終歸是惠利萬民之事。
可誰成想……在聽到了這話後,那道人卻只是點點頭,發自內心的來了一句:
「嗯,牛比。」
「……?」
新鮮的詞彙顯然杜如晦沒聽懂。
可李臻也不多解釋。
在他看來,御弟哥哥不管怎麼鬧,都實屬正常。
因為無論是後世的影視劇也好,還是歷史上那個真實的玄奘也罷。
都可以稱得上是偉大。
雖然他依舊不認同那什麼放下屠刀之類的話語,但卻並不妨礙他欣賞玄奘的功績。
更何況……他始終認為佛家也好,道家也好,其實到了神州大地,都已經發展成為了與原始宗教文化有很大出入的一種……關乎於民族文化、信仰的一部分。
這也是炎黃子孫最善於做的事情。
師夷長技以制夷。
在他看來,與其說玄奘西去求佛是為了佛門,倒不如說是為了讓民眾完成「從小我到眾生」過渡的思路轉變。
於民族大義面前,光是這一點,就相當偉大了。更別提……隔壁的三哥們壓根就沒有記錄民族歷史的習慣,想要查查自己祖宗幹了些什麼,在後世都得借鑑玄奘所著的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