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池內飄蕩的箜篌之聲戛然而止,幾位樂師輪換,琴器更迭,長指撫撥樂音再起之時,已是彈奏著更為莊重的古琴曲調,箜篌於間隙淒迷作配,如泛水潺潺流淌,競餘音裊裊繞樑。
月相所在的宴池入口處,千山青長袍的年輕公子在兩隊雪裙宮娥的隨行下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麟龍銀紋盤繞寬袖廣裾,垂在鞶帶之下的玉璧阻壓隨風而動的袍擺,蘊藉滿目風流。
「臣等敬祝辭臨,青龍殿下宴夜金安。」宴池內諸官起身,向月相處的青年作揖行禮。
百里潯從兩側作揖的官員中間穿行過宴池,走到正位落座,對左次位的氣勢威懾古雅的男子稍稍致意。
「白虎皇兄。」
百里訣點首回應後,百里潯才抬手示意作揖的眾官免禮。
待宴池內眾賓客重新落座,百里訣望了眼身旁的虞姬,對身後宮侍揚了下手,宮侍會意,將兩名有著奇怪打扮的小童送到宴池中心。
見眾賓客不解,百里訣開口道:
「昨日,白虎王妃於城外遊覽,因緣巧合之下遇到兩位小童,一位身描彩繪,卻目不辨色,名為無盡燈。一位身披響鈴,卻耳不識聲,名為無上道。此事頗富哲理,倒解決了本王手中一件苦惱已久的麻煩,恰逢辭臨節,想這二童許是來傳遞節慶天意,只是本王對參禪之事不過僅有一知半解,若想盡數了悟天意,唯有將這二童請到宮宴上,請眾賓分辨。」
涉及到「天意」二字,眾位賓客任誰都不好接話,便將目光投向上首正位的百里潯。
百里潯神色自若地如常飲酒,一舉一動倜儻瀟灑,將酒樽中的酒液飲盡後,才回問道:「傳遞節慶天意?『無盡燈』、『無上道』皆為禪語,歸屬佛門,皇兄可還記得今夜節慶宮宴為何事何物所辦?」
百里訣將酒樽對夜空,朝心宿方位端謹一舉,「宗之大統,萬教歸一,辭臨宮宴雖為辭別心宿、告祭太陰所辦,然卻仍是人間塵俗之宴。於人間之宴中,借人間之教,談人間之事,如何就不能以佛語傳遞天意?」
見兩位王儲似有爭執之勢,席間賓客收斂了姿態,不好貿然插話也不好明目張胆地探看,便都垂了眼豎耳旁聽。
楚令昭對看戲永遠懷有不滅的熱情,此時坐在百里潯右次位,可謂是看戲的最前端,她招來宮侍要了壺正山小種,斟上兩隻茶盞遞給旁邊席位上的兵宰一杯,興致盎然地準備邊喝茶邊看這兩位王儲爭執。
兵宰一把鬍子花白的年紀,收集他人把柄的習慣使然,也甚是喜愛看些爭執戲碼,他拿起少女遞來的小茶盞,與她一道望向百里訣等人。
察覺到一老一少兩道炙熱的目光,百里訣臉色陰沉了下,百里潯亦笑容冰冷,只是兩人的爭論已然開了頭,中斷難免白費了方才口舌,便繼續圍繞宴池中身描彩繪與身披響鈴的二童展開言語。
百里訣視線落在宴池中心,言道:「遍燃無盡燈,渡無邊生靈。頓悟無上道,摒無數雜聲;這二童的缺損,不正像是受上蒼的指派,來傳授普渡生靈之道?目不辨色,才得見眾生無別。耳不識聲,才任聽紛紜無物。」
男子所言倒真存著些禪機,可百里潯略細思忖,又駁道:「無別無物,終非本意,先天缺損之因,被迫所及之果。從生時便立於空門與塵俗的界線之上,尚不曾入世,便已出世,如此對眾生不解不知的』頓悟『,如何做得到普渡與證道?」
百里訣揚眉,「那依青龍皇弟的意思,該如何才能做到頓悟無上之道?如何才能以一燈燃無數燭燈?」
百里潯輕笑,論述佛言的同時亦在不管不顧地飲酒,品性一派灑脫超然,「既為頓悟,應是盡歷塵事而不動搖本心,世間萬色入目不成俗,人道千聲過耳不成擾,心空、意空,忘我、無我,方能修成無上道,燃得無盡燈。」
百里訣不悅,他打量了眼青年沒個正形的飲酒作樂的態度,涼絲絲嘲道:「論禪時都放不下酒樽,如果青龍所言中不動搖的『本心』是指到處招惹麻煩是非,游遍望帝花叢的話,你倒還確是一直本心不改。」
這話難聽了些,但也並非無中生有。
眾賓客豎耳等待許久,「愛玩」這點,百里潯反駁不了,卻也不至於生氣,他嗤笑一聲,偏要
『壹貳陸』掠鈴音戚沉刀兵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