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鼓了好一陣,崔日用叫來那兩個心腹奴僕,總算帶著細軟從後門坐車直奔長安東邊的延興門。走在半道便聽到了隆隆的鼓響,城門已經開了,要是再早些起身更好……不過現在也不算晚,街上還黑漆漆的,天色還沒放開。
崔府在長安北邊,本來要從東邊出城走春明門要近得多,因為春明門挨著興慶坊靠北;而延興門在南部,大老遠的路。但興慶坊那邊現在住的是太平公主的兩個兒子武家兄弟,人來人往的崔日用怕被熟人認出來了,便寧肯繞路走延興門。
崔日用有官身,去哪兒都沒人阻攔,很順利地出了城門,他不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又喊奴僕加鞭趕路。
就在這時,馬車沒有加快,反倒停下來了,崔日用罵道:「趕緊的,幹什麼停車?」
那奴僕的聲音有些異樣:「阿郎自己看罷……」
崔日用挑開車簾把頭伸出去看時,頓時大吃一驚,只見大路中間站著七八個騎馬的彪形大漢,中間那人竟是薛崇訓!
薛崇訓見到崔日用伸頭出來,便在馬上抱拳道:「一大早的,崔侍郎這是要往何處?」
崔日用的冷汗直接就濕了衣襟,強自鎮定住心神道:「最近府里用度緊張,老夫去永業田看看經營。」
薛崇訓冷冷道:「最近京里那麼多公務要辦,崔侍郎倒有心思去管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今天也不逢年過節,衙門裡不用上值麼?
他口氣不善,崔日用也拉下臉來:「這些事兒不該河東王過問的罷?」
薛崇訓也懶得多廢話了,當下便說道:「我看你是帶了細軟想回河南道跟著李三郎一塊兒謀反吧?」
事到臨頭,崔日用的一顆心已經掉進了冰窖,但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認賬的,「河東王,飯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隨便亂說!你這是什麼意思?血口噴人!」
「檢查一下行李便知,去看莊田或是走親訪友,不可能帶許多財物。」薛崇訓喝了一聲,「來人,給我搜!」
崔日用急道:「河東王,別忘了,老夫是堂堂大唐黃門侍郎,誰有權搜老夫的身?你想幹什麼!」
薛崇訓揮了揮手道:「我有權。」崔日用罵道:「老夫還是大唐黃門侍郎,你有啥權,憑什麼?」薛崇訓冷冷道:「憑我現在有七八青壯,你沒法反抗。」
眾手下一擁而上,把那馬夫給趕了下去,然後掀開車門粗暴地把崔日用拉了下來,又去拉他的內眷賈氏。崔日用見狀怒罵:「老夫定然上書彈劾,無法無天了,除了今上下旨,誰能搜崔某的車,輕薄女眷?」
一個壯漢從賈氏懷裡把一個大木盒搶了過來,打開之後眾人頓時眼睛一亮,只見裡面全是黃金、珠玉、寶石的首飾。方俞忠接過盒子呈到薛崇訓面前,薛崇訓隨手抓起一大把塞到方俞忠的懷裡:「和大夥分了罷。」
賈氏愕然:「憑什麼分咱們的東西,你河東王是山賊強盜?」她剛才被嚇呆了,這會見財物就這麼被搶才來了勇氣說話,但她說話的時候崔日用已經垂頭喪氣地默不作聲了,瞧現在這情形,說什麼也是無用。
薛崇訓道:「幸好我的人盯到了崔侍郎,不然放你出京回到河南,你們崔家在當地那是多有勢力啊,一呼百應不是給李三郎火上添柴麼?」
崔日用道:「你愛怎麼說怎說,把我交御史台好了,怎麼定罪我無話可說。」
薛崇訓沉吟道:「光是搜了你們的財物,可這些珠寶金銀是你們自己的東西,不能作為證據,如何定罪?一旦公諸於眾,御史台也不好用莫須有的罪名治你,不然不得搞得人心惶惶?看來只有我再做一回惡人把你私自看押了。」
崔日用看了一眼還在車上的佩劍,薛崇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禁露出了笑意:「怎麼?還要在我面前動武?」
薛崇訓長得人高馬大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已經很有壓力了,而且京里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武夫,崔日用和他耍刀弄槍實在毫無用處。
「綁了!」薛崇訓一聲令下,眾漢便撲將上去,用繩子把崔日用夫婦和那倆奴僕一塊兒結結實實地綁在了馬車上,把嘴也給堵了。然後眾人押著馬車掉轉過來向城門那邊走。此時此刻崔日用恐怕唯一值得興慶的就是提前把兒女送出長安了,否則如今這亂局之下,恐難安身。
第十九章細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