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面容冷淡,沒有半分怒氣,只盯著祿東贊一字字道:「你是在威脅我,威脅大唐?」
祿東贊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枯瘦的手掌婆娑著茶杯,目光幽深:「不是我威脅你,而是事實如此,沒有大唐的幫助論欽陵守不住紫山口,只要他退下來便士氣全泄、一敗塗地,縱然是他也難阻頹勢。我沒有威脅你,是你在強人所難。」
面對與大唐懸殊的力量對比,即便是他也只能忍氣吞聲,承受著裴行儉這個黃口孺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大唐從不會強人所難,更不會逼迫別人去做事,大唐的國策從來都是睦鄰友好、和平相處。對待朋友,大唐輸送利益、合作共贏,從來沒有做過敲骨吸髓之事,而對待敵人,大唐也不會有絲毫憐憫,鐵蹄踐踏之處必然是敵人的皚皚白骨。」
世人總是誤解大唐恃強凌弱,甚至利用自身的強大勢力壓榨別人敲骨吸髓壯大己身,實則不然。
每一個願意認可大唐、願意與大唐友好的國家,大唐都願意給予扶持,無論是文化、經濟、乃至於軍事等等各個方面,都毫不吝嗇。
但是只要威脅到大唐的國家安全,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敵人連根拔除。
祿東贊喝了口熱茶,抬起眼皮看著裴行儉:「若無大唐之支援,紫山口萬萬守不住,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如何取捨只在於裴都護而已,噶爾部落奉陪到底。」
大唐的確威壓四海、所向無敵,但噶爾部落也不能走狗一般連吠叫一聲都不敢,這一戰絕不能大唐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即便噶爾部落不能爭取主動,也必須體現自己的戰略價值。
否則只能被大唐棄若敝履、不屑一顧。
裴行儉點點頭,道:「可以,不過此戰之後大唐在西域集結大軍抵禦大食國有可能的入侵,噶爾部落與大唐唇亡齒寒,還望大論能夠派遣族中精銳多多襄助。」
祿東贊眼皮子跳了一下,極力壓制心中的憤怒。
向西域派兵?
一旦族中精銳盡出,誰來守護青海湖這一片闔族立足之地?作為吐蕃與大唐之間的緩衝地帶,無論吐蕃還是大唐想要染指青海湖,頃刻之間就能將抽調兵力的噶爾部落碾為齏粉。
深吸一口氣,祿東贊搖頭:「噶爾部落需要全力應對吐蕃的反攻,怎麼可能還有餘力往西域派兵呢?如果裴都護執意如此,那老夫只能命令論欽陵就地投降,卸去戰甲去往邏些城向贊普負荊請罪,使得噶爾部落重新歸於贊普統治之下。」
你若不給我活命的機會,那我就一拍兩散。
現在吐蕃對大唐之忌憚達到前所未有之高度,一切有利於吐蕃戰略之事松贊干布都會答允,況且他現在大抵已經對驅逐祿東贊心生悔意,這個時候噶爾部落重新歸附,必定欣然接納。
當噶爾部落這個戰略緩衝歸附吐蕃,則意味著吐蕃的兵鋒直抵祁連山南麓,隨時隨地都可以翻越祁連山威脅河西四鎮,而河西四鎮乃是關中與西域的交通重地,不容有失,否則一旦河西四鎮失陷整個西域都將失去關中的補給,區區數萬安西軍在各地胡族的反攻之下能堅守幾天?
裴行儉目光銳利,不為所動:「大論大可以試試,看看是吐蕃的援兵來得更快,還是大唐的軍隊覆滅噶爾部落的速度更快!」
祿東贊毫不相讓:「就算大唐覆滅了噶爾部落又能如何?吐谷渾故地背靠祁連山、面對高原,吐蕃大軍隨時隨地都能俯衝而下,沒有噶爾部落,大唐守不住祁連山以南。」
裴行儉冷笑:「但噶爾部落將闔族盡滅、不復存在。」
祿東贊:「」
這是他的死穴,一旦大唐下定決心剪除噶爾部落這個隱患,噶爾部落全無倖免之可能。
畢竟之前吐谷渾覆滅之時大唐便與吐蕃直接衝突,大不了到時候再度退回祁連山以北恢復原本的態勢而已。
那樣的局勢大唐可以接受,但噶爾部落不能接受。
祿東贊很是頹然喪氣,「吐蕃第一智者」有什麼用?面對彼此之間巨大的實力鴻溝,任何綢繆算計都不過是雕蟲小技於事無補,大唐只需將大軍陳列於祁連山南麓,噶爾部落就得乖乖就範。
這就是小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