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竟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沒有異常本就是最大的異常。秋風吹過,落葉隨風飄下,水波漣漪,魚兒暢遊,飛鳥掠空,甚至那個女子也在他的感知中,唯獨少了那個看上去病入膏肓的小白臉,似乎他從未存在過一般。
難道剛才所見皆是幻象?
這個念頭只是在勒合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就被他否定。
以他的境界,還沒有幻境能半點破綻不露,就是國師在世的時候也不行。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那人的天人合一境界比他更為高明,強行覆蓋了他的天人合一,同時將自己完美融入四周環境之中,那麼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人的位置,可謂是一葉障目不見五嶽。
到了此時,勒合蔑已經可以斷定,自己是看走了眼,這個看上去重病在身的年輕人很不普通,不過他再轉念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一個不超過三十歲的女娃娃都能身懷仙物,與她同行又身懷「長生石」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是普通人!
只是此時再去後悔已經晚了,勒合蔑只能硬著頭皮強行出手,不過他不是想著如何擊敗敵人,而是開始考慮如何逃離此地,保住性命。
一瞬之間,勒合蔑收起彎刀並取下背後長弓,也不管敵人身在何方,直接用盡全力向前射出一箭,然後他本人順著這一箭的軌跡向前急掠。如此一來,等同是讓這一箭為他開路,就算那個藏在暗處之人想要攔下他,也非要擋下他的一箭不可。
勒合蔑不愧是久經戰陣之人,這個想法不可謂不可對,不過前提是對手與他境界相當,最起碼不能比他高出一個大境界去。從這一點上來說,儘管勒合蔑已經相當高估李玄都,在實際上還是低估了李玄都。
在他必經之路上的虛空中突然如水面般生出一圈圈水波漣漪,漣漪到處,所有事物都好似鏡中花水中月一般被扭曲,呈現出一派光怪陸離的奇異景象。勒合蔑的一箭射入漣漪之中後,就好似大雨落雲夢,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被挪移到了什麼地方。
勒合蔑大驚失色,只得強行止住身形,同時要拔出自己的彎刀。但更令他驚訝的是,這把陪他殺敵無數的老夥計僅僅是出鞘一半,就再難動彈分毫。一隻手掌輕描淡寫地伸了過來,按在他的刀首之上,又將這把彎刀一寸寸的推回到刀鞘之中。
拔刀不是對手和拔不出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只是技不如人,最起碼還能一戰,後者卻意味著相差太大,甚至算不上對手。
緊接著一隻手按在了勒合蔑的肩膀上,勒合蔑只覺得身子一沉,不僅再難動彈分毫,就連氣機運轉都變得艱難起來。
直到此時,勒合蔑才明白自己到底撞上了怎樣的鐵板,哪裡是什麼癆病鬼,分明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長生之人。
勒合蔑不由暗嘆自己太過大意,能從薩滿教手中奪走長生石之人,豈是尋常之輩,自己今天只怕是要栽在這裡了。
便在這時,勒合蔑發現周圍的層層漣漪開始逐漸消散不見,那種更高層次的天人合一狀態也如潮水般退去,讓他重新恢復了對天地的感知。他猛然驚覺,其實對方就站在他的面前,一隻手按住了刀首,另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下一刻,兩人好似縮地成寸一般,又重新回到了馬車旁邊。
李玄都這才收回手掌,掩嘴重重咳嗽了幾聲,半點看不出長生之人的氣勢,可剛才的那一幕卻讓勒合蔑不敢有半分異動。
秦素收起「三寶如意」,來到李玄都身旁,替他輕撫後背。
李玄都漸漸平復之後,無奈道:「剛才的藥算是白喝了。」
秦素看了眼鍋中已經焦黑如碳的魚,嘆息道:「我的魚……」
面對這對十分古怪的年輕男女,勒合蔑再沒有方才的傲慢,保持了相當長時間的沉默。道理是勝者的說辭,所以有理與否還在其次,關鍵是拳頭夠不夠大。畢竟性命都被旁人操於手中,還談什麼道理。就是當初的李玄都,不認可李道虛的做法,也只能是「勸諫」,而不是公然指責李道虛,可就算如此,李玄都還是承受了相當的代價,被逐出師門。直到今日,李玄都才算有資格與李道虛講一講道理。
秦素問道:「要怎麼處置他?」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我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