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行走最為頻繁的青鶴居士有了一面之緣。」
虎禪師笑問道:「我卻是不知道還有這等原因,倒是不知大天師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張靜修微微一笑,「比如說武宗皇帝落水之事,比如說世宗皇帝險些為宮女所害之事,貧道覽之不勝驚駭,不禁深思,這天下究竟是誰人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是徐家之天下,還是……」
虎禪師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說道:「既然大天師已經有了猜測,那我也可以直言,只是今日之事,出得我口,入得兩位之耳,日後若是追究起來,貧僧可是不認的。」
張靜修點頭道:「這是自然。」
虎禪師道:「這些陳年舊事,若是貧僧沒有記錯的話,從武宗皇帝到世宗皇帝,再從世宗皇帝到穆宗皇帝,一直到今上,已有一甲子的時間。一甲子,物是人非,大天師換了一位,地上換了三位,可當年有些老人還在,比如說張天師剛才提到的落水之事,這是金蟾叟的手筆,至於宮女,則是赤羊翁的手筆。」
這番話語,放到外面,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與之相比,金帳大汗被國師所害也不算什麼了。
張靜修道:「可世宗皇帝活了下來。」
虎禪師呷了一口茶水,淡淡道:「這世上所有的陰謀,都不是萬無一失的。這種事情就像串珠子,珠子多了,看著精緻,可串珠子的線便容易斷,線斷了,珠子灑落一地,事也就敗了。還有世宗皇帝的寢宮火災之事,本來眾宮人都不救火,看著世宗皇帝馬上要葬身於火海之中,可誰也沒料到皇后趕到了,命令眾人將大火撲滅,也是功虧一簣。」
張靜修道:「我聽說世宗皇帝昏迷不醒的時候,整個太醫院中眾多家學淵源、數代傳承的太醫都不施救,最後還是一名沒有根基、民間出身的普通太醫冒死將世宗皇帝救活。於是世宗皇帝醒來後將太醫院的陳敬發充西京淨軍,鄭宏發遼東廣寧衛,吳釴附近衛各充軍,通、好古、邦治、志、傑、佑、英俱革職為民,永不敘用。」
虎禪師笑道:「所以說我大魏諸位皇帝之中,僅以權術而論,世宗皇帝當排首位,竟然能從那麼多羅網中找出一條生路,非常人不能為之。不過世宗皇帝是個知進退的人,他只是發作那些珠子,不會遷怒於串珠子的人,所以世宗皇帝能坐穩皇位,並相安無事多年。」
李玄都插言道:「我本以為金帳國師暗害金帳大汗已經是石破天驚的事情,可今日聽了禪師這番言語之後,方知我是坐井觀天、少見多怪。」
虎禪師微笑道,「世宗皇帝尊崇道門,並親自修道練玄二十餘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玄都又問道:「武宗皇帝抓兵權,親自領兵與金帳大軍作戰,所以他落水了。世宗皇帝大禮議、修道,所以他連遭宮變。請問,穆宗皇帝駕崩於煙波殿中,又是什麼原因?」
虎禪師搖頭道:「穆宗皇帝駕崩之時,貧僧已經隱居於這大報恩寺中,所以穆宗皇帝因何駕崩,貧僧也不知情。不過當時是張肅卿主政,應該不會是儒門中人出手,倒像是邪道諸宗之中有人主動出手。若是穆宗皇帝不死,西北五宗也不會趁著朝廷中樞內亂而割據自立,儒門中人不會如此不識大體,所以此事,你不應來問貧僧,而要去問一問那位太后娘娘,畢竟穆宗皇帝從重病到駕崩,謝太后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真要做什麼手腳,也是謝太后最為可疑,事實上,如今也是謝太后掌握了朝廷的大權。」
李玄都不得不承認虎禪師此言有理。以當時的形勢來看,儒門中人沒有出手的理由,獲益最大的人往往也是嫌疑最大的人,在整個過程中,包括後來的帝京之變,獲益最大的是謝太后和西北五宗,後來地師徐無鬼出現在深宮大內也印證了此事。
李玄都道:「可是從頭至尾,儒門中人既沒有護衛穆宗皇帝,也沒有出手幫張肅卿,而是一直在作壁上觀。」
虎禪師道:「很簡單,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儒門都很虛弱,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去改變局勢。張肅卿又得罪了太多的人,使得自己在道門中陷於孤立,沒有朋友。當時張肅卿所依仗的是皇權,可皇帝死了,他再尋求外援,就只能放眼於地方豪強。」
李玄都望著虎禪師,「於是他選中了清微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