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他聽到她用極小的聲音道:「從今往後,我再也不與你做對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能再叫你也走在我前面。」
他就這樣,以身子不適的名義,擁有了她往後的整整五年。
渝國七月的時候天氣最好,風也和煦,閒暇之時,他便會帶著她去放風箏,她自幼過的悽苦,從沒玩過這些東西,他剛一放線,她看得眼睛都直了,下一秒,就踮起腳想去奪他手裡的線軸。
蕭胤含笑舉地老高,不管唐嫵怎麼蹦,就是不讓她得逞,她急的面頰緋紅,鬢角生出了點點汗珠。
「你給我呀。」她嬌嗔道。
「那你答應我,夜裡的藥,不許再偷偷倒掉了。」
唐嫵抿唇,半響無言,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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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逍遙自在的日子並沒有過太久。自打蕭胤生了頭疾,朝廷上立太子的呼聲便徹底壓不住了。內閣首輔成日嚷嚷國本不可動搖,可蕭胤沒有子嗣,又不肯納妃,便只能選擇過繼。
蕭胤本身就是獨子,宗室過繼來的也只能是隔親,所以就過繼這個事,沸沸揚揚鬧了很久。
內閣那幫人,甚至把宗室那幾個孩子從小拉屎撒尿的事都查出來了。
蕭胤看了看內閣呈上來的名單,思忖了片刻,直接定了蕭子涵為太子。
內閣大臣張忠忍不住勸道,「啟稟陛下,老臣以為蕭五郎的年歲太小,難承重任,不如立蕭四郎,蕭子宸更好。」
這道理誰都懂,可蕭子涵才多大?
不過是六歲罷了。
太醫院現如今把蕭胤的病症說的嚴重無比,內閣那些人都害怕他會隨時倒下。
但這想法,想可以,說卻不行。
所以,在蕭胤冷著一張臉,問他們是不是覺得他活不長了時,反對的聲音便瞬間消失了。
那些年,蕭胤打了太子不少次,每次打完,他都會到唐嫵那兒去念叨。
他總說太子是如何如何的不聽話,有多可惡。
唐嫵每次都被他氣哭,哭完就會起身去護著太子,然後大聲對他喊:「他才多大,蕭胤你再這麼打下去,都該給他打壞了!」
可她不知道,只有這樣他才放心。
他年長於她,遲早要先走。
他立太子的時候,蕭子涵並不是最聰慧的那個,只不過是因為蕭子涵年歲最小,性子最為和善,他便直接選了他。
他想著,年紀小些,與她的感情定然能更深厚一些。
他以為他已經為她鋪好了下半生的路,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身子莫名地好了起來,她卻在一瞬間又垮了下去。
蕭胤盛怒滔天的樣子著實讓人打怵,太醫院院使見實在瞞不下去了,才說了實話。
實話就是,當年的那碗絕子湯,已經掏空了她的身子。其實這些年的每一天,她都是透支著剩餘的命數在活。
早已無藥可救。
蕭胤聽後,眼眶猩紅。
他跌坐在地上,雙手捂面,低聲喃喃,阿嫵,倘若救不了你了,你叫朕怎麼辦?
她走的那天,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可她的身子,似乎比外面的雪花還輕,他將她抱在懷裡,又沒臉沒皮地調戲了她兩句。
他分開了她的五根指頭,與她十指相扣,他笑著問她:「阿嫵,若有來生,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
他以為,她肯定會點頭的,卻不想,她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為何?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嗎?」
她眯起眼睛笑,「好啊,怎麼不好,可人不能太貪,我已經禍害了你一世,自然不能再禍害你一世。」
蕭胤看出了她的不情願,便問她,「你是不是還是因為那個人怨我。」那個人的名字,他一輩子都不想提起。
這時的唐嫵已經油盡燈枯,奄奄一息。
她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臉頰,什麼都沒說。
她想的是,若有來生,她只想讓一切回到原點,她想做一次程家女,想日日喊程煜為兄長,想去見見那個為了她病了一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