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待了多時,千睡去了。
我想這是個保存體力的正確做法。
縱使出不去的話,這種做法無濟於事,但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害怕——她不害怕與我相處,她害怕的是獨自一人與外頭的世界相處,即便相較的對象是黑暗與廖無人知的死。
望著熟睡的她,前番心窩一熱做出的舉動帶來的羞愧感,這下於安靜的氣氛中又開始上頭了。
「她或許只是想感謝我。」
我在心裡這麼想著。
「哪有一見鍾情……不是我,我不是。」
又這麼想。
方才欲想親吻的畫面也在我腦海中飄過,激得我往旁邊打抽般猛地一甩頭——
「呸!你可真不要臉!」
我在心裡對自己罵道。
看著在我身邊安然睡去的她,我想,我們的關係也許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複雜。我們只是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互相依靠罷了。而現在,我能做的也就是和她相互陪伴著走完在這個星球上最後的旅程。除此之外,不必再多考慮什麼,徒增那些有的沒的。
「莉莉,對不起,給你添亂了。」
我自言自語地朝著從那兒落下來的「天坑」說道。
「她會沒事的,至少不會像我一樣突然在那麼一瞬就失去理智。」
我在心中安慰著自己,也在默默地為她祈禱,向她道歉。
雖說現在的處境以及我來到這裡所做出的所有努力,似乎都比不上聽從她的安排乖乖留在亞基里。但不知怎的,竟突然有了種釋然的感覺。
一方面是無愧於自己,另一方面是困境反倒讓我坦然了不少。實打實地斷了出路,逼我放棄,然而放棄卻意味著不再為了尋出路而苦苦掙扎。
這時候,千醒了過來。
「嗯?我的冥想吵到你了?」我打趣地說道。
「噢你可真會說笑!」
她頓了頓,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等等,你說…冥想?」
「哎,我是說,我一直在考慮著留下點什麼。」
「你在說什麼呀?」
我聳了聳肩。
「假如有一天,有人好巧不巧地發現了這兒,也總會知道……呵,總比頹唐地坐在原地無所事事要強啊。」
透過一點微光,我看見千在朝著我微笑,可那微笑卻有點像是在笑我傻。
我終沒把「遺書」二字挑明,因為我知道我們兩人現在是平靜的,是不因周圍的黑暗而感到害怕的。我不想破壞了這樣的氣氛,但同時也覺得留下些什麼是件有意義的事。
應當給這場光怪陸離的旅程,做一個正式的道別了。
「你的百寶袋裡有筆和紙麼?」
「當然有啦!」
說著她飛快地從包里翻出了手寫筆和一沓便籤條。
「我覺得你可以寫一首律詩,或是絕句,給它起個響亮的名字。」
「在這黑暗中?」
「不錯,在這黑暗中。」
「才力有限,現代詩會好寫一些。」
「那就現代詩吧!」
我們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外頭的人聽了定會一頭霧水的話。
醞釀不多時,我直起身來,將便簽搭在石壁上……
「想好了,就題個《歸去》吧!」
「前面不加個『駕鶴』?」
「哈哈哈哈,也行啊!」
我笑著正要落筆,不料手一滑,便簽就翻飛著貼了下去。
剛想去撿,卻驚奇地發現那便簽竟平平地沾在了石壁上,發出陣陣「嘩嘩」的抖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