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駿馬馱著雙眼蒙著黑布的一位清國官員經過了關寧軍的防線,在深夜寂靜的街道上馬蹄敲打著石板路,將聲音傳得好遠。
吳三桂此時在山海關的城樓上,向著石河方向眺望,遠處紅瓦店方向的大順軍大營之中,篝火似乎又增加了一些,偶爾還有戰馬的嘶鳴之聲傳來。
「大帥,哨騎報告,流賊初更時分有大隊出營,不知往何處去了。卻為何營中營火又多了至少二成?」副將郭雲龍有些疑惑不解。
「這是故意的。想來是流賊暗中增添了兵馬,卻又故布疑陣,表面上是大隊兵馬出營安置,甚至是撤走。但是,實際上,怕是就在這左近埋伏,引誘我軍出城夜襲!一旦我軍過了這石河,只怕他們的大隊兵馬就會從黑暗裡衝殺出來,截斷我軍退路!到那時,前面有深溝高壘,兩翼是流賊,背後又是石河的河灘!暗影之中自相踐踏就要折損多少兵馬?!」吳三桂聲音嘶啞,日間的大戰讓他上火,聲帶充血嘶啞。
「大帥說的極是!增灶減兵,虛張旗號,示強以弱,這都是誘敵之法。流賊縱橫中原各地,各種各樣的誘敵深入詭計萬出,切切不可大意!」方光琛也是十分贊同吳三桂的看法。
「傳令下去!只要北翼城還在流賊手裡,就算是流賊大營都空了,我們也絕對不準出城劫營!」
正說話間,負責城內秩序的吳家家丁親將吳進思急匆匆的跑上城來。「大帥,請速速回府,有緊急軍情!」
帥府內,吳三桂的表兄弟祖澤潤端坐在吳三桂籤押房內,好整以暇的品著蓋碗茶,旁邊,六個吳三桂的親隨小心翼翼同這這位表少爺說話。
「表兄,何時到此?所為何事?」
雖然是有著姑舅至親,吳祖兩家在遼東多年,彼此之間同氣連枝同進同退。但是,眼下誼屬親眷,身為兩國。而且又是在這吳三桂與李自成兩軍交戰的敏感時刻到此,不能不讓吳三桂多多的提高了警惕性。
「長伯,聽說你同闖賊大戰了一場,勝敗傷亡情形如何?」
祖澤潤看了一眼隨著吳三桂走進來的他手下幾名親信,卻不說來意,只管先問戰事情形。
「若是我敗了,本帥還能夠在這裡同表兄你如此安安穩穩的說話嗎?少不得要率領著狼騎隊衝上去與流賊搏殺了!」吳三桂的話半真半假。
「是嘛?那這麼說,長伯你今天是旗開得勝了?」
「雖然算不上什麼大獲全勝,卻也是殺得流賊屍橫遍野。」
「可是,我入城時,如何聽得城中呻吟呼痛哭泣之聲不斷?嗅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味?想來,長伯,你軍中傷亡也是不小吧?」
被祖澤潤轉彎抹角的敲打了一下,吳三桂卻也不以為意。「表兄,你夤夜之間到此,又是這種情形之下,想來不是到我營中來問問我要不要刀傷藥吧?你我至親,又都是帶兵打仗的人,有什麼話便只管明著說!」
「好!長伯還是那般爽朗明快之人!表兄只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你能夠打敗李闖嗎?」
這話,讓吳三桂和他手下眾人一時語塞了。有些想說點大話,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清兵的情報工作算得上無孔不入,何況關寧軍之中有多少人與清兵私下裡有往來?說那些大話,只怕徒為他人恥笑。
「賊勢猖獗,賊兵兇悍。但是,某家有大義在手,最終必將斬殺流賊魁首!」吳三桂的口吻,便和皿煮在手天下我有的勁頭一樣。
「長伯,恕我直言,眼下,你坐困孤城,雖有數萬勁旅,但是流賊大兵壓境,你還能堅持多久?據聞,流賊攻占了北翼城,西面的九門口也在流賊一隻虎李過手中。如此局面你打算如何破解?」祖澤潤說完一舉手,「不要和我說那些什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類的空話!那些都是讀書的窮酸拿來糊弄人的。你一手執掌著數十萬人的生死,就不要說這些了!」
大概是這句讀書窮酸之語刺激了方光琛,他臉上寒霜凝結:「不知祖大少爺有何高見?」
祖澤潤卻不多說話,從隨身攜帶的護書之中取出一疊書信來:「所謂的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祖某此時到此,少不得要替不少親戚朋友當一回驛卒鋪兵。」那些書信,大多是山海關、寧遠等處軍將在清國的親戚朋友所寫來的。其中更有吳三桂的大哥吳三鳳、姨夫裴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