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如刀,卷著從極北苦寒之地來的雪花,仿佛是一柄無形的利刃,掠過華北平原,宰割著這塊土地上的芸芸眾生。 很快便是萬里飛雪,將天地間萬物籠罩上一層銀裝。
但是,公子王孫自然可以獸炭紅爐倚紅偎翠的賞玩雪景,升斗小民們則是奮力掙扎著求生。
但是,風雪中迴蕩著另一個聲音,卻是讓華北平原上各處州府都為之顫慄了。
從京城來的快馬,將多爾袞頒布的昭命帶到了各地官員士紳面前。
剃令。
詔令中的限期極嚴,「京城內外限旬日;直隸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盡令剃」;同時聲明:「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換句話說,剃與否,即是敵我之間的界限;因而又有兩句驚心動魄的口號:「留頭不留,留不留頭。」
與剃令同時而來的,便是多爾袞在戶部的奏本上批示後,明天下的旨意。從公文到日,各地便按照萬曆年間的稅制和優免則例繳納錢糧賦稅。
稅制改革,保護各地官員士紳的利益,進而獲得他們的全力支持,這是多爾袞在接見了王弘祚之後打定的主意。否則也不會如此雷厲風行的推行起這個稅制改革,準確的說是恢復舊制度。
而剃令,則是逼著那些官紳們站隊的手段。
這個手段,便是當日在攝政王府議事時那個題本當中來的。
此時清兵剛剛入關,衣服鞋帽,仍沿明制;前朝的降臣,還是頭束在頭頂心,用簪子扣住,加上「進賢冠」;穿的也還是寬袖長袍,袍服也仍舊是飛禽走獸。朝廷之上,金錢鼠尾的班,衣冠禽獸的漢人降官一班,服飾不同,徑渭分明,原也相安無事;不料有個無恥的山東人,出了一個花樣。
這個人叫孫之獬,山東淄川人。原是明朝的進士;為了求大富貴而獻媚新主子,先剃改裝,換成滿人服飾。漢班看他服飾不同,羞與為伍,推他到滿班;滿班看他是假旗人,不屑與之同列。這樣推來推去,變成俗話所說的「狗不理」了。孫之獬羞憤交加,你們不是各種的擠兌我、瞧不起我嗎?我讓你們和我一樣一起剃易服!於是,便上了一道奏疏,說:「陛下平定中國,萬事鼎新;而衣冠束之制,獨仍其舊。此乃陛下從中國,非中國從陛下也。」
多爾衰原本就有想讓朝廷上的這些降官和各地士紳官員杜絕了繼續和南京明朝朝廷明里暗裡勾勾搭搭藕斷絲連的想法,免得這些人繼續的兩頭下注。但是一時半會卻又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手段。即使是想到了,也擔心各方阻力大大,不便開口,恰好孫之獬有此一奏,大為讚嘆:「想不到降臣中,還有人能說這樣的話!」因而下了削的詔命。
剃令和恢復萬曆優免則例的文書命令同時到達各地,一道答案很簡單的選擇題便擺在了各地官員士紳面前。
剃,易服,便可以繼續按照萬曆年間的舊制度享受免收錢糧賦稅的優待條件。不剃頭不易服,呵呵,按照剃令的實施細則,不但自己的性命保不住,連地窖里的銀子,家裡的房子,屋子裡的妻子,外面養的婊子都要換個主人了。
剃!為什麼不剃!?
官紳們很是興高采烈的把頭上的三千煩惱絲剃掉,可是,普通百姓當中,那些不曾受過國朝恩典,沒有享受過雨露皇恩的東西,頗為不識時務,不知進退,居然起而反抗,或是毆打官府派出的剃頭匠,砸爛了剃頭挑子。或是舉家逃亡。
這還了得!?所謂的留不留頭,留頭不留!於是,在剃令的雷厲風行下,華北平原的雪野當中,綻開了一朵朵鮮艷的血花。各處的城頭上,懸掛著數十顆數百顆不等的人頭。用來震懾那些不肯順天應人,不識時務的笨蛋們。
京畿各地,北直隸,山西等處的官紳們,大多都是俊傑,頗為識時務。很快便完成了剃易服的過程。不但完成了剃易服,更是在朝廷的恩典感召之下,錢糧徵收也是頗為順手。往日裡拖欠許久而徵收不齊的錢糧賦稅,也是破天荒的完成了全額任務。
不但是清軍轄區內官紳立刻站隊,徹底投向了清軍溫暖寬厚的懷抱之中,享受著政治經濟上的各種特權。大清朝廷尊師重道,崇敬儒家的消息也隨著北風迅刮進了山東、河南,甚至是江南各地。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官紳們頓時覺得北方來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