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青殷撩起帳幔,馮公公立即把帳幔拿金鉤勾住。
甄青殷彎下腰,伸手探向太子的臉。
馮公公心提到嗓子眼。
她想做什麼?
抽殿下幾耳光?
摸摸殿下的臉?
結果,都不是。
甄青殷只是曲起食指,伸到太子的鼻下,停了一會兒,似察覺到他有呼吸,這才收回手,然後轉身,徑直朝門外走。
馮公公和杜若都驚呆了。
兩人一面瞪圓著眼睛,一面趕緊把礙路的屏風搬開。
甄青殷回了自個兒的寢殿,連披風都沒解,直接躺上榻,眼睛睜了一會兒,緩緩闔上。
杜若幫她蓋了被子,垂下帳幔,關上門,然後坐在門外的廊檐下,捂著眼睛悄無聲息地哭。
馮有喜穿上小趙公公拎來的鞋子,坐在杜若身邊吹冷風,眼睛潮潮的,心裡不是滋味。
他低估了當時石室里的慘烈。
真把人家小娘子嚇出毛病來了。
「哭什麼哭?不准哭!」馮有喜低聲呵斥。
杜若用手背抹抹眼淚,眼眶濕漉漉的。
「唉,沒啥,趕明兒殿下傷養好了,甄小娘子自然不治而愈,所以,要好好聽太子的話,知道嗎?」
杜若小雞啄米點頭。
「這件事先別告訴殿下,殿下本就擔心甄小娘子,若是知曉她生了這個毛病,怕是夜裡都睡不著。我會擇個時機跟殿下說的。」
甄小娘子沒毛病,殿下都不顧自己的傷勢了,瞧來行宮這一路折騰得,險些丟了半條命,就為了給甄小娘子當枕頭。
背地裡,謝院正可是狠狠批評了他。
若是叫殿下知曉,甄青殷因拔刀落下個毛病,怕不是把命都敢舍了給人小娘子。
馮有喜嘆氣。
殿下頭一回開情竅,怎麼就遇著甄小娘子這麼個祖宗。
轉念一想,他又咧嘴笑。
也罷,好歹他倆兩情相悅,殿下的血沒有白流。
馮有喜盼著他們修成正果的那一日。
*
翌日,甄青殷不知自己昨夜夢遊,沒人告訴太子,太子亦是不知。
甄青殷睡得早,醒得早,早起時,只覺額頭的溫度又低了些。
杜若與她額頭抵著額頭,兩人的額溫差不多。
杜若高興,細細地給她梳了個新學的髮髻,是一大早得了馮有喜的指點,求了行宮裡養老的嬤嬤教的。
甄青殷攬鏡誇她:「你的手變靈巧了。」
「姑娘要不試試胭脂水粉?我跟那老嬤嬤也學了兩手,只不甚熟練。」
杜若從前是伺候甄老夫人的,甄老夫人自恃美貌,一生愛俏,杜若服侍她的期間,沒見她斷過一日的胭脂水粉。
生病也要塗脂抹粉,打扮得滿意了才肯見人。
來了甄青殷身邊,偏偏一個十五六歲正該愛美的小娘子不愛打扮了,杜若統共只見過她冬日抹唇脂,臉上再抹些防凍的膏脂。
女為悅己者容,甄青殷想到這句話,便笑道:「好。」
杜若欣喜,搓暖雙手,終於輪到她大展身手。
甄青殷上了胭脂,杜若又給她挑了件交領的茜色春衫,護住脖子,免得透了風,身上寒涼。
太子夜裡因傷口疼痛難忍,時醒時睡,好在昨兒用完膳之前睡過半個時辰,倒也算精神抖擻,他按著日常的時辰起床,早早等在膳廳。
太監們端上朝食,擺好碗筷,安靜地侍立一旁。
太子先給甄青殷舀了一碗湯,門口一暗,他含笑抬頭,見是張陌生的臉,笑容瞬間淡下去,方不感興趣地垂下頭,又猛地抬起來。
漆黑深邃的眸子,瞳孔微微放大,毫不掩飾地浮現驚艷。
甄青殷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紀,五官柔美偏淺淡,如淨月朦朧,如出水芙蓉,這般一打扮,穠鮮昳麗,嬌艷清媚,一雙剪瞳盈盈如秋水。
太子目不轉睛,朝她伸出手,語調輕緩溫和,怕驚飛了她似的:「青殷,到孤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