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爹爹也不攔著你了。」
陳鐵匠說起此事,臉色微板,「不過仍然不准碰灶台,想做什麼菜送去就告訴爹,爹來做。」
陳鐵匠主動提出此事,本以為女兒會更加高興,誰知鳳鳳嘴巴下抿,小臉懨懨的,差點哭出聲來。
陳鐵匠頓時覺得不對勁,起身來到門外觀望,果然看到隔壁院子門前已經掛上了白綾。
「十三叔……」
陳鐵匠心中發沉,以十三的年齡,其實他叫一聲爺爺也不為過,只是少年時的稱呼,沒那麼容易更改。
據父親說,十三叔在爺爺那輩就在城東定居,對他們鐵匠鋪頗為照拂。
父親常說,百年浮沉,若是沒有十三叔和琴機嬸屢次相救,他們一家早就斷了傳承。
只是到了他這一輩,十三叔年事已高,倒是他照顧十三叔更多一些,久而久之,也厭煩了。
如今他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心境大不相同,見到白綾掛出,心中立時悔意翻湧。
他回頭一把將鳳鳳抱起來,「走,我們去祭拜你十三爺爺。」
鳳鳳眼角掛著淚,抽噎一聲,點頭說好。
鐵匠鋪的鄰居王寡婦是個屠戶,家中親眷並不多,更何況十三隻是王寡婦收留的老人,眼下雖然掛出了白燈籠,門庭卻是冷清。
王寡婦正在門前灑掃,看到陳鐵匠抱著女兒過來,一張臉立刻拉下來:「陳老四,你還有臉過來弔唁?!」
陳鐵匠放下鳳鳳,滿臉羞愧,「王姐,當年的事,都是我的錯。十三叔過世,我總要上一炷香的。」
王寡婦聞言露出愕然之色,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陳老四能說出來的話?
鳳鳳聽著兩個大人對話,撓了撓頭。
王家奶奶一直不喜歡爹爹,難道是因為十三爺爺?
她如此想著,眼角餘光忽然驀地瞥見一名白衣女子走來。
待得看清那女子的面容,鳳鳳驚得小嘴微張。
好漂亮地姐姐,跟仙子一樣!
王寡婦此刻也看到白衣女子,頓時將陳鐵匠撇在一邊,皺眉打量來人。
女子穿著素雅,年輕的面容透出一股出塵之氣,一看便知並非市井出身。
大家閨秀?還是名門明珠?
這等出身高貴的女子,來此處作甚?
王寡婦思忖的同時,白衣女子也已到了她面前,微微福了一禮,微笑出聲:「小女名向苼,方在此地落腳生根,開了一間字坊。」
王寡婦順著她背後看去,果然看到對街一間空置的門戶已經換了門楣,上面寫了兩個大字,她一個也不認得。
陳鐵匠倒是還認得幾個字,古怪地讀出聲來:「竹閣?」
這小娘子舞文弄墨的,不該將這勞什子地字坊開到主街鬧市麼,來這犄角旮旯,嫌錢燒得慌?
他一臉疑惑,卻見向苼又溫文爾雅地一笑:「今晨得見貴門前掛出白綾,作為鄰居,特來弔唁一番。」
客人上門,王寡婦當然沒有攔著的道理,連忙拉著鳳鳳,將向苼請進門。
陳鐵匠被晾在一邊,也不惱,厚著臉皮跟進來。
十三就安詳地躺在大堂棺材內,蓋子
未封。
向苼神情肅穆,取出一支香線點燃,神識卻已飛出老遠,看到了遠在千萬里之外的一戶大戶人家。
隨著一聲啼哭,嬰兒呱呱墜地。
酷似琴機的女童歡呼雀躍,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爹爹,我有弟弟啦!」
向苼收回神識,將香線插入香爐,怔怔望著靈堂那大大的「奠」字。
十三這一走,也帶走了過去最後的羈絆,一股孤獨之感,自心底而生。
他說的沒錯,修真本就是一條孤寂的路,情感羈絆……太奢侈了。
平靜地對王寡婦說了一聲節哀,向苼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轉世後的琴機與十三皆有靈根,可她至多予他們一份機緣,並不準備再去接觸。
她身上的因果,太重。
任何人與她接觸多了,都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