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漸漸鼓譟起來。
姜姬趕緊把姜谷的頭臉罩住,讓姜奔把她先抱上車,這回肯定不能上姜元的車了,幸好馮家的車還給她留著。
姜武還在脫力,見姜谷沒事了,又一頭躺倒在泥地上。
「去車裡躺。」姜姬推了他一把,「把衣服都脫了,全是泥,你裹著這個布上車吧。」
姜武看了眼蓋在自己身上的布,發出一聲□□。他身上那匹是磚紅色的,和姜姬身上穿的極為相似,「你也不嫌可惜。」他坐起來想把布抱開,一碰就是一個泥手印。
「你在想什麼啊!」姜姬扯著他的手,「快起來,地上太涼,我讓人去找些花椒和姜來給你們煮湯喝。」現在藥食常混用,花椒和姜既是調料,也是藥物,可以說用途廣泛。
姜武脫了衣服,轉頭跳進了河裡。姜姬不過一眼沒看到就是這樣,都要氣傻了。只見他把頭臉上的泥搓乾淨才跑上岸,洗乾淨了手才去抱起布,剛才還有不少人眼饞的看著扔在地上好像沒人要的那塊布,只是沒人敢去撿。
他跑到車旁,把布搭在車頭上,姜姬兜頭扔過去一件乾淨衣服,「快上來!」真不怕著涼嗎?看姜元病的都快沒了半條命!以前在家裡一年才洗一次澡也沒見你這麼愛乾淨!
姜武先套上一件才往車上爬,車內姜谷已經換下濕衣,姜粟正在給她擦頭髮。
「這樣不行。」姜姬摸了下她的手,冰涼的,她還在發抖,人都縮成了一團,「如果有熱水能讓她泡泡就好了。」
大部分的車隊都已經出發了。姜元早就走了,他當然不會等姜谷,連「心愛」的女兒都拋在了腦後。
不過姜姬當然不會被人遺忘。
馮瑄還留在這裡,他也看到了姜武下水救人的那一幕,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感動。這幾個跟著姜元一步登天的人,還保有著彼此之間質樸的感情。只是不知這份感情還能保存多久。
姜姬探頭出去喚馮家從人,「薑湯煮好了嗎?」
馮瑄接過陶罐,說:「放了花椒、姜和幾片參,讓她喝下去,發發汗。」
有人參!
姜姬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她連忙讓姜奔接過來,給姜谷和姜武都倒了一碗,連姜塊和參片都分了,讓他們嚼嚼咽了。
姜谷很快就不抖了,姜武更是立刻滿臉潮紅,在車裡坐不住,還要下去騎馬,姜姬怕水邊風寒,把他按在車裡,一人裹一塊布,發汗吧。
天漸漸暗下來,夜幕降臨了。
馮瑄看看天色,想趕上前面的隊伍已經不可能了,他下令就地紮營。所有的車趕上高地,遠離河岸,車馬圍成一圈,挖坑壘灶架鍋。
他叫來從人,「去找河邊行船的船家買一些魚,如果有常下水的人吃的藥也買一些。」
姜谷睡著了。
姜姬坐在她身邊,時不時的去摸她的額頭和手心。剛才有那麼一刻,她真以為姜谷也死了。陶氏的死還能怨恨別人,姜谷呢?她能怨誰?是不懂事的姜旦?還是太聽姜旦的話,太軟弱的姜谷呢?
在她到那個家以後,姜谷就是大姐,因為她比陶氏和姜粟都高一點,而且她乾的活最多。當時姜旦已經出生,她天天不是背著就是抱著姜旦,不止一次,姜旦拉尿在她身上,她都是趕緊哄姜旦,一點也不在意。
家裡那時吃的東西不多,姜武和姜奔是男孩子,跑得遠,能跑到別的山頭的樹林裡去找吃的,她就抱著姜旦,再牽著她,把家裡兩個最小的都帶在身邊,手上還不停的摘野菜、摘野果,去溪邊提水回家。姜姬還記得當時她剛到那個家時發現大家都睡在地上,她當然睡不好,然後過了沒兩天,她發現姜谷在外面總是找一種一人高的枯草,找到就挖回來,洗乾淨根放在太陽地里。她當時以為這種草是可以賣錢的,像是牛馬會吃的飼料什麼的。後來空地上很快攢了一大堆枯草,這種枯草葉和梗都非常細,而且還在地里扎著根時上面就枯黃了,被太陽曬過後更是細軟細軟的。
最後這些枯草切掉根後就被姜谷鋪了個床,讓她和姜旦睡在上面。
她才知道這是專門給她和姜旦準備的小床。草攢了那麼多,鋪得厚厚的,躺在上面像躺在一堆棉花上。
但當時睡這張「草床」的只有姜姬與姜旦,其他人還是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