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嘴笑了。
蘇念惜搖搖頭,仰臉看床頂,緩聲嘆道:「我並不願擔那勞什子的救苦救難的菩薩名聲。被套上了這種名聲的枷鎖,就得一輩子受牽制而活。一點兒不得自在,痛苦得很。」
良辰歪過頭,「就像太子殿下嗎?」
蘇念惜彎唇,點了點頭,「嗯,就像太子殿下。儲君的身份,皇子的莊重,天家的責任,皇室的臉面,一個又一個囚籠困住了他。你知我最開始緣何總喜歡逗弄他嗎?」
良辰聽青影語焉不詳地提過,有些好奇,問:「為何呀?」
「一來,是我猜到了他身份不俗,想借他手走出當時的虎狼窺伺。二來,是他那時候總是冷冰冰的,就像那神龕上供奉的仙兒,冰清聖潔的叫人恨不能將他拖下神壇,扔到七情六慾的糟污里,給他弄髒。我那時候,總壞心思地想將他弄哭,可惜沒能成。」
「」
良辰嘴角抽了抽,「郡主,這話適合跟我一個小孩兒說嗎?」
「哈哈。」蘇念惜笑了出來,又轉過身看著她,道:「你比我見過更殘忍的東西,對不對?」
良辰坐在了腳踏上,將腰間的短鐧抽出來,翻轉著看了會兒。
染過無數次鮮血的兇器,被窗戶透進來的燈火映染,倒是少了許多陰冷的森意。
「我有七個姊妹。」
良辰背靠著床,聲音平靜,「最終家裡卻只剩了兩個。」
「郡主要問其他人都去哪兒了?她們有的剛生下來就被那男的扔了,有的被那男的賣給沒肉吃的人家了。還有的,養大了幾歲後,賣去人家做童養媳了。」
蘇念惜靜靜地聽著。
她見過多數都是權勢對草芥的碾壓,卻從未見過悲苦中人的惡意如何而來。
「為何我會有這麼多姊妹?只是因為,那男的想要兒子,只有兒子才是他的香火,我們女孩兒,都是命里下賤的東西。我娘也這麼罵我們,恨我們為什麼不是男孩兒。」
「於是她拼命地生,生了八個女孩兒後,終於身子不行了,最後在我弟弟出生那一日,血崩沒了命。」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男的當時抱著他那兒子樂得跟得了什麼寶貝似的,我娘躺在血泊里,也在笑,說終於給他留了後,還叮囑我跟其他姐妹要好好照顧弟弟。」
「後來那男的養不起他那兒子,就抓了我兩個姐姐開了個暗窯子。」
「什麼人都能去。十幾個銅板就把她們折騰得死去活來。」
「然後那十幾個銅板落在那男的手裡,他拿去做什麼呢?給兒子買糖吃,然後自己又去城橋溝下,找那些娘子們快活。」
「後來兩個姐姐都死了。」
「那男的就將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不肯,他就拿笤帚整日裡抽我。他那兒子因為沒糖吃,跟著咒罵我,大哭大鬧。那男的心疼他哭,就把我妹妹綁了,丟給了一個走鏢的莽漢。」
良辰舉起手裡的短鐧,「然後我就拿了那個鏢夫丟在妹妹屍體旁的鐵棍子,去砸爛了他的命根子,塞進了他兒子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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