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和湯臣差不多大,卻因穿著襯衫西褲而顯出幾分生澀的持重。他也看到了湯臣,嘩啦一聲,抬手將玄關柜上的全家福碰翻,封照片的玻璃在湯臣面前碎了一地。
&心別割到手!」見他要彎腰去撿,湯奶奶不知從何處衝出來。
&不起,奶奶,我不是故意的……」年輕人露出一個溫和又飽含歉意的笑。
&事,反正早晚是要換的,那張全家福又不能用了。」湯奶奶不在意地說,在對上湯臣投過來的目光時,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生硬地扯出笑,「小臣回來了?正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天擇哥,以後他和你芸姨就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媽呢?」湯臣看也不看湯奶奶,沒換拖鞋,直接穿著鞋往裡走。
距離湯臣上次離家,才過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客廳卻已完全變了樣。吊燈換了,地板換了,牆上的壁紙換了,湯夫人親手挑選的紅木家具被一套華貴的歐式真皮沙發取代。窗簾,地毯,甚至壁爐和酒櫃裡的一應裝飾品,全都毫無章法地擠在幾個大紙箱裡,在樓梯隔斷下等待著被徹底清理出去的命運。
五六個穿著統一工作服的人正手拿儀器檢測著什麼,一家之主湯權貴站在他們中間,紅光滿面,像只炫耀領地的大公雞。
&定要好好檢查,什麼苯啊,甲醛啊,家裡有老人還有孕婦,千萬不能大意。」
&先生,您放心吧,我們已經查過了,沒有問題。要是沒看錯的話,您用的應該都是零污染的高級家裝材料吧,肯定價格不菲啊。」
湯權貴哈哈笑著謙虛,「貴是貴了點,但事關家人健康嘛,不能馬虎。」
&您這樣顧家的男主人,家裡的太太真是幸福啊……」
方阿姨見湯臣神色不對,忙追進來,「湯先生,小臣回來了。」
這句話仿佛按了湯權貴身上的開關,讓他從頭到腳驀地僵住。與此同時,連通別墅二層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大肚子女人扶著樓梯扶手緩緩走下來。
&臣啊……其實我們也是為了你好,才沒有把這事告訴你……」湯奶奶跟上來,抬起雞爪一樣的老手,想去摸摸湯臣的頭,卻被湯臣躲開。
&媽呢?!我媽她在哪裡!」湯臣陡然提高了音量。
熱鬧的別墅驟然安靜,仿佛才剛剛想起了缺席的女主人。
這時,洗手間傳來抽水聲,湯爺爺推開門走出來,看了眼因為被孫子吼而有些驚呆的老伴,沉下臉用力清了一下嗓子,對方阿姨說:「給小臣看看吧。」
湯臣似乎花費了畢生的力氣,才將雙腳從地板上拔起,緩緩跟在方阿姨身後,他原本以為方阿姨會帶他上樓,沒想到她卻只是打開一樓儲藏室的門。
窄門後是不見天日的狹小空間,擺著黑白照的簡陋祭台,與備用的拖把毛巾衛生紙等東西擠在一起,若按照物以類聚的原理,已被無聲無息打上了「房子裡多餘東西」的標籤。但是照片中的女人卻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她有著一雙和湯臣極像的杏眼,笑起來現出眼下的臥蠶,被塵封在相框裡笑顏初綻的一瞬,一如她活在幸福泡沫里的半生。
湯臣臉色慘白,恨不能將那張黑白照盯出個窟窿,努力攥緊拳,想叫一聲媽,可聲音和呼吸都淤積在起伏不停的胸腔里,發不出來,只悶成了轟鳴的鈍痛。
&臣,你剛才怎麼和奶奶說話呢?怎麼能和奶奶吼?快去道歉!」湯權貴不滿道。
湯奶奶亦步亦趨地追到儲物室門口,「小臣啊,你也不要怪我們,其實你爸爸在認識你媽媽之前就和芸姨談過朋友,後來和你媽媽結婚,才知道你芸姨有了天擇,這麼多年,你芸姨自己一個人將天擇帶大不容易,天擇也出息,考上了重點大學,是正兒八經的重點大學,不比你那戲子學校。其實你芸姨她當年也是大學生,完全可以把天擇哥打掉的,為了保住湯家的骨血,她也不知道經受了多少風言風語……」
湯奶奶在兒媳的遺像前絮絮叨叨,與大肚女人低聲的抽泣混合在一起,湯臣他耳朵里嗡響著兩個女人的二重唱,雙眼冒火,一陣陣心悸仿佛危險的信號,提醒他身體已經無法再繼續承受超負荷的情緒。
「……我們這些年對你媽怎麼樣你也看得見,別人家的兒媳伺候丈夫服侍公婆,我們什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