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不離十。她正要問一問,好確定自己的猜測,卻見小兒子一直給自己使眼色。她這才想起,自家小兒子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又生就一副無情的冷硬心腸,便是當真衝撞了穆家大小姐,也絕不至於如此熱心。今日卻這般一反常態……
定了定神,端王府拉著穆青衣的手說了些無關痛癢的關切話,又替小兒子再三的道歉,做完一整套功夫才起身離去。
端王妃走後,七皇子仍舊留在穆青衣房裡。
他方才便一直盯著穆青衣,眼神既探究又好奇,隱隱的還帶有幾分悵然。一直觀察他的紀閔納悶不已,但七皇子那眼神再奇怪,也勾不起他的興趣。他只想一走了之不再管這事,卻又擔心七皇子亂來,這才勉勉強強的留下來。
見母妃已走,紀閔便直截了當的趕人:「七皇子,走吧,這是女子閨房,不是你該呆的。」
七皇子不走,他好像腳底生了根,無論紀閔怎麼挖苦諷刺他都不理不睬,更遑論拂袖走人。
直到紀閔想拂袖走人的時候,七皇子才開口:「是他救的你?」
是問句,語氣卻十分肯定。
穆青衣沒有回答,她覺得她和七皇子、夏儀征之流已經徹底撕破臉,不必留什麼臉面,也不必虛情假意曲意逢迎。
「紀琛,你還懂不懂規矩?還有沒有意思了?這一局你已經輸了,何苦再糾纏?是君子大丈夫就爽快些,磨磨唧唧跟個女人似的!成什麼體統!」
「他不過是低門庶子,露不得臉的存在,便是有幾分模樣幾分才幹,終其一生,也夠不上定國公府的門第,你又何苦?什麼同命鴛鴦,什麼神仙眷侶,都是哄人的鬼話!這世上哪有什麼真心真情?親熱恩愛,那都是裝出來的,都是逼不得已的,哪裡就當真放在心裡頭了?哪裡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哪裡就……」
沉默許久的七皇子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初時還著些邊際,知曉是挑撥離間的,到後頭卻儘是發牢騷抒感慨,渾然不知其真意。
穆青衣不知他究竟想說什麼,悶頭不說話,於是屋子裡頭便只剩七皇子喋喋不休的聲音。
紀閔瞧著不是個事,況七皇子後頭的話越聽越像宮廷辛秘,越聽越令人心驚膽戰。他喝了幾次,七皇子全然不理,他只得上前捂他的嘴,可他功夫不如七皇子,沒捂著反倒給推了個踉蹌。紀閔一怒之下也甩袖子走人——好心當驢肝肺,爺不管了!愛咋咋地!
直到後頭二皇子派人來催,七皇子才收了聲。
他重重抹了把臉,起身朝外走,走到門邊又頓住,踟躕了許久方問:「這人世當真有情?」
穆青衣愣了愣,扭頭向七皇子看去,他站在門口,外頭明晃晃的光線打進來,正落在他身上,將他照成一團黑影,反倒看不真切。
她的心忽然顫了顫——那些看似活的鮮活的人,是否內里其實一片黑暗混沌?
她不敢也不願往深了想,只衝他點了點頭:「有的。」
七皇子沉默良久,忽地將她答的話念了幾遍,又陡然大笑,旋即出門去了。
穆青衣疑竇叢生,卻又想自己都拎不清,怎麼就操心起旁人的事來?苦臉笑了笑,將其丟開了。
李明珠和夏儀征的事雖然沒有傳開來,但府里的女眷都隱約感覺生了大事,一些不相熟的,或自忖招惹不起的,便陸陸續續的離了去。
穆青衣以為自己很快也能走了,誰知因端王妃看在小兒子的份上只當不知,便是在李夫人面前也不曾透過隻言片語。她又怕紀閔瞧上了穆青衣,論起婚嫁來,倘或那樣的事傳了出去,到底不好聽,於是在趙氏面前亦不曾提及,只在老夫人跟前透了些風聲。
而老夫人御宅數十年,早練就一翻不動聲色的沉穩來,又素來重聲譽重面子,越是生了事面子上越不露半點風聲,竟是捱到戌時才回府。
回了府里,老夫人照樣不曾發作,只這般吩咐:「跟哥兒姐兒們說說,今日累了,明日也不用請安,好好休息一日,後日又是乞巧節,都精心著些,別出了什麼岔子。」
倒不是她忽然如何了,而是一來她不清楚究竟生了何事——衣姐兒究竟是受了委屈呢還是自作自受呢?二來她摸不准端王府的意思——只是息事寧人呢還是真心示好?
若是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