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來跟她細說原委,走到門口時,又折回去落座。
挺不可思議的,但是他不能不承認,習慣了她在身邊的日子。想到她離開的情形,心裡彆扭得厲害。
中邪了?那一刻,他真是這麼想的。
斟酌半晌,他決定如實相告,讓她決定何去何從。
如果她願意自立門戶甚至於成為廉王妃,他成全。
如果她願意跟隨自己走這一程,他會帶她回燕京,讓她餘生過得舒心如意。相信到那時,她已長大,能夠獨當一面。
話說回來,她生母在風溪,為何不去尋找?母女團聚,一同回京不是皆大歡喜麼?
他反覆告訴自己:給她第三個選擇,是為她好。
總之,他莫名其妙地跟自己彆扭了好一陣子。
這件事情上,他極其反常地猶豫了半晌,她則極其反常地果決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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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書信,俞仲堯喝了一口茶,問章洛揚:「二爺向章府提親了,你毫無感觸?」
「怎麼可能呢?」章洛揚蹙了蹙眉,「他莫名其妙的,想想就生氣。」
「不去質問他?」
「我不善言辭不是一日兩日,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俞仲堯沉默片刻,「有些話,我一個外人不該說,但是,你必須明白你的處境——二爺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得給句準話,我知道你的立場,才知如何行事。換句話說,你是根本不願意,還是需要細細思量才能做出決定?」畢竟,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榮華富貴與終身大事密切相關的時候,不可能朝夕間做出取捨。
他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今日失了冷靜,應該先詢問清楚再寫信,甚至於,該給她一段時日想清楚。
急什麼呢?
他將墨跡未乾的信紙揉到了掌心。
「我不會嫁人,不管是誰,都不需要思量。」章洛揚語氣平靜,平靜到了不含任何情緒的地步,「一度是因為斷掌,認定自己沒資格,後來則是不認為有任何好處。」
俞仲堯多看了說話的人兩眼。她一面說話,一面擺弄著紙片。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那樣的語氣,反倒讓人無從質疑。任何女子提起來大概都會扭捏羞澀的事情,她卻是這樣的態度。於她,不嫁才是終身大事。
他不自覺地勾唇淺笑,「你這麼想,不好吧?」
她手勢微頓,並沒抬頭,輕聲反問:「那您呢?您是什麼想法?」
「……」第一次,俞仲堯被她將了一軍,笑了笑,沒說話。
並不是沒有答案。
責任是他要背負一生的。羈絆、誘惑是他最不需要的,要這些做什麼?累。
他這想法更不好,自己認定而已。
他將手裡的紙團撫平,再慢慢撕碎。
章洛揚聽到細微聲響,看了看,嘴角抽了抽,心說這是什麼毛病?難怪你會收到這樣一封信。
幾頁信紙,只差最後一頁就拼好了。想到這一點,她又高興起來。這種事,初時還能當個消遣,時間久了便會覺得枯燥得很。
俞仲堯重新寫信,措辭與先前完全一致,一面走筆書寫,一面提醒她:「就算你不追究,二爺也會找你詢問此事,提前想好他可能說什麼、該如何答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章洛揚鄭重點頭,「多謝三爺提點。」
俞仲堯見她是這態度,便又多說了幾句:「別怕與人打交道,在哪裡都一樣,不可能只與善待你的人來往。更別怕事,你越怕,別人越會輕慢甚至欺負你。遇到是非要冷靜應對,要想別人有何過失,而不是反思自己有無過錯。一個巴掌拍不響,不少瑣事並無誰對誰錯可言,只是分個氣勢的高低和輸贏的結果。就算你占理,輸了就是你錯了,外人只看個花紅熱鬧,沒人真正在意你是否委屈。自然,因人因事而異,不能一概而論。」
章洛揚將他的話聽到了心裡,慢慢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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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西禾踱步至沈雲蕎門前,讓丫鬟通稟。
沈雲蕎剛睡醒,沒請他進門,自己到門外與他說話:「簡先生找我有事?」
簡西禾開門見山:「有一事不解,前來問問。」
「哦?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