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放著一盆琦壽長春白石盆景,兩旁依次放著黑漆雲龍捧壽坐褥的禪椅,再往裡走,牆邊放置著一紅漆嵌螺鈿高几,几上安放著一爐鈞青金藍八楞弦紋瓶。
過一道月洞門福如意落地罩,臨窗放置著一張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一牙白素衫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的婦人半闔著眸子倚靠在背後的猩紅雲龍捧蝠迎枕上,一個著寶藍素麵妝花褙子梳高髻與月芝嬤嬤年齡相仿的嬤嬤正輕輕為她捏肩。
而在蘇妍左前方的位子,離羅漢床稍遠的地方,矮凳上端坐著一天青圓領錦袍的男子。
蘇妍只極快掃了一眼,便垂眸,只等著身邊的月芝嬤嬤告訴她如何見禮。
若太后願意讓自己知道她的身份,月芝嬤嬤自會提點她;若是不願,自己自作主張反倒顯得多餘,一個不慎惹得面前這位心生不悅,那便是得不償失。
蘇妍上一刻剛打定主意,下一息便聽身側月芝嬤嬤低聲道:「姑娘,快些磕頭行禮,這位便是當朝太后娘娘。」
蘇妍長如蝶翼的睫羽輕輕撲閃兩下,從善如流的矮身,雙手交疊貼於地面額頭輕觸手背,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民女見過太后。」
太后睜開眼,看著腳邊跪著的人,方才月芝提點她後,她雖面上愣了一愣,卻並未有太多詫異,更是不帶絲毫猶豫便行了如此大禮,想來心中早已猜到她的身份。
再思及方才她進來之後的一舉一動,太后眸子微閃,倒是個聰慧靈巧的。
「起來吧。」
面前這位不發話,蘇妍自不敢輕舉妄動,乖乖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直到頭頂傳來聲音,她這才利落爬起。
「月芝。」太后又道。
月芝嬤嬤心領神會,搬來一個繡墩放到蘇妍身後,輕按著她坐下。
蘇妍反射性的抬頭去看太后。
她這一抬頭,太后總算看清她的眉眼,登時便是一愣。
聽人說是一回事,真正見到卻又是另一回事。
面前這張臉,那不描而黛的蛾眉,那水盈盈的杏眼,當真像極了她的康樂!就連那副惴惴的神色都與康樂如出一轍!
對上這張臉,太后的心再硬不起來,「坐吧。」
那人兒眼珠子輕輕往右轉了轉,輕輕舒了一口氣,依言坐下,雙腿緊摒手規規矩矩的擱在膝上。
看著她這般模樣,太后便仿佛看到了康樂郡主幼時背不出書時心虛討罰的情景,神色愈發和緩,「叫什麼名?」
蘇妍互相握著的手緊了緊,輕聲道:「蘇妍。」
「嗯。」太后點點頭,「倒是個好名字。」
太后不動聲色的看了韓靳一眼,以眼神詢問,可是她?
韓靳搖頭。
當年他被師父送走的時候,師妹只有四歲,尚未取名,只有一乳名藥藥。
蘇妍眨了眨眼,暗自思索自己是不是該起身謝恩,這一想便錯過了最佳時機,待想明白時已然來不及,面上不由浮現一絲懊惱。
她卻不知若是她始終謹小慎微不出一絲差錯,反倒讓人心生懷疑,現下這般倒是徹底打消了太后心中尚存的疑慮。
這麼一個樣貌端正還懂分寸的小姑娘,太后自然不會不喜歡,更遑論蘇妍還頂著一張神似康樂郡主的臉,更是讓太后無形之中多了一分親近兩分喜愛,精緻的唇畔浮現一抹笑意,略略側首對一旁的韓靳道:「不是要問嗎?快些問,哀家也想聽聽。」
對於二十多年前不告而別的救命恩人,太后始終心存掛念,這才會讓月芝嬤嬤將蘇妍喚來。
韓靳道是,起身走到蘇妍面前,略一頷首,斟酌一二,道:「姑娘可是杏林中人?」
蘇妍慌忙起身,屈膝行禮,「幼時隨家師粗淺學過幾日,略通一二。」
都道天下最出眾的醫者都在太醫院,蘇妍自是不敢妄言,略作謙虛。
殊不知她話音未落,韓靳嘴角便抽了抽,連帶著太后身側的雪芝月芝兩位嬤嬤亦是面色詭異,太后臉上的笑意更甚。
「咳!」以手握拳抵在唇邊清咳一聲,韓靳道:「今日姑娘那醫治營血蘊熱的法子極妙,在下實在佩服,冒昧問一句,姑娘師從何人?」
第48章 3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