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龐然大物一般的朝廷來說,壓根就算不上傷筋動骨。甚至都用不到幾個月之後,朝廷馬上便可以立即卷土從來。而党項人輸了,等待党項人的,便是亡族滅種。拓跋繼遷的計策,身為老狐狸的野利乞己又豈會不知道,是最適合眼下党項人的。
全部退入賀蘭山,也許日子苦了一些。但即便這一戰輸了,党項人的根還可以保留下來。而只要有根在,党項人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在環州那一戰之後,野利乞己發現,當時起事之初,內部也有紛爭,但至少表面上還算是團結的党項諸部,內部卻是出現了更深的裂痕。
很多部族,哪怕是小部族,對拓跋繼遷都不是那麼的畏懼了。本就因為糧食不足,而有些不齊的人心,現在卻是更加的浮動。一句話,便是軍心散了,隊伍有些不好帶了。所以,他才一力支持在寧夏府打一仗,表現一下與朝廷決裂的決心,至少可以收攏一下人心。
但作為党項最大部族族長,他卻不能將野利部生死存亡,都放在一個人身上。狡兔三窟,才是他這樣的老狐狸最應該做的事情。至於退往賀蘭山,他雖說認為那是一條路,但卻並不認為那是一條好的退路。這麼多的党項部族,全部退往人煙稀少的賀蘭山,只能更加的艱難。
賀蘭山山高險峻,的確是暫避官軍鋒芒的好地方。可那裡地廣人稀,而且虎豹成群。向西向北都是大漠,除了莽莽森林,以及成群的虎豹之外,什麼都沒有。到了冬季,更是酷寒難耐。如今的党項人,雖說多少還保留有遊牧習俗。但遊牧卻早已經只圍著家門口打轉轉了。
放牧的牛羊,數量遠不如百餘年前多。那種追逐水草而居的日子,早已經遠離了党項人的日常生活。飼養牛羊,早已經更多的採取了漢人的方式。便是偏遠地區的党項部族,也早已經習慣了居住在更加保暖的房屋之中,氈幕內的生活,也一樣早就遠離了党項人。
党項人的胃,如今早就習慣了漢人的糧食,已經適應不了羊肉和羊奶子了。這麼多的族人,還有那麼多的老弱婦孺,在沒有提前做任何準備的情況之下,同時退往那裡。沒有糧食、沒有房屋,就連可以暫時棲身的羊毛氈幕都沒有多少,搞不好今年的冬天都熬不過去。
就算糧食播種下去,可到收穫是需要時日的。野利乞買不反對堅壁清野,全體党項人全部退入賀蘭山。依託險峻的賀蘭山,靈活機動的與朝廷作戰。但他反對的是,這種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之下,撤入賀蘭山區。在更加老奸巨猾的野利乞買眼中,無異於在自尋死路。
眼下秋天將至,更加殘酷的冬天說來就來。到時候,內無糧草冬衣。雖說羊皮可以禦寒,可如今党項人的羊數量是有限的,就是全殺了,也滿足不了一人一件裘衣。就這麼全無準備的撤入冬天酷寒的賀蘭山,恐怕都用不了一個冬天,能夠走出賀蘭山的族人連一半都剩不下。
面對眼下這種困局,就算他拓跋繼遷是自己的女婿,可自己也不能不為野利部的未來考慮。當初自己認為這個女婿,身上有一股子王氣,能力與手腕都堪稱梟雄。絕非久居人下之人,早晚都會有一日崛起,成為党項人的驕傲。甚至可以帶領党項人,擺脫朝廷的壓迫。
也正是有了這個看法,自己這些年來才會不遺餘力的,全力支持與扶持他。還在明知道他已經娶妻,還將自己那個號稱,党項第一美人的女兒許配給他。但無論再大的親情,在部族利益面前都是九牛一毛。野利乞己可以支持拓跋繼遷造反,也可以給他各種各樣支持。
因為他也希望擺脫掉朝廷,對党項人的壓迫,也希望党項人能夠與漢人一樣,至少有一樣的地位。但有一點,他絕對不會拿著自己整個部族,去給自己這個女婿陪葬。所以在其他部族都是拖家帶口,來投靠拓跋繼遷的時候,他這個岳父卻謹慎的多,只帶了七千青壯前來。
而將自己的部眾,都留在了清水河與黃河交匯之處。那裡水源充沛、土地肥沃,不僅適合耕種,還適合遊牧。也正是靠著那塊地方,他的野利部才成為了寧夏党項最大的部族。當時他一捨不得放棄那塊養育了野利部的土地,二也是打算狡兔三窟,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站起身來,覺得有些悶的野利乞己,走到窗子前一把推開了窗子。只是就在他剛剛推開窗子的時候,一支突然飛來利箭直奔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