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琬並沒有跟隨孟獲來迎接李蘭,因為孔明已經毒氣入髓,漸至迷離之境。蔣琬與之再見之時,才信其並非是在行苦肉之計,雖說對孔明所行深為痛恨,但見到對方現在的樣子,多年知遇恩情不禁襲上心來。死者為大,既然孔明行將大去,蔣琬哪裡還能顧念他的叛國之行,何況孔明早間言語並不大錯,此番南來雖然是挑起了孟獲等人造反,但卻也成功的將雍闓,朱褒斬殺,將高定與孟獲收服。對於蜀漢帝國來說,即將迎來的是一個安定鞏固的後方,比之以前南方時叛時順,不知好上許多倍。這裡面李蘭率軍南征固然是功不可沒,但孔明也未嘗沒有絲毫的功勳?
「公琰。」孔明的語氣雖然還是那麼的平淡,但聲音已經十分的微弱:「照你所說,李蘭在成都主政之時,並沒有將吾之政略更改?」蔣琬連連點頭,雖然孔明手段上有些過分,但他對蜀漢帝國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只是蔣琬知道,這樣的一個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人,是不甘心奉著別人的令諭行事的,他需要的是一個完全服從於他的集團,所以關羽,李蘭等人都是孔明不能容納的。反過來說,這樣一個有才能,卻又有傲骨的人,關羽,李蘭甚至是先帝劉備,也都不會放心的與之共處的。人還是要平庸些好,就像蔣琬自己,沒有孔明的政略,沒有李蘭的機變,所以孔明能容下他,李蘭也能容下他。
蔣琬在這段時間裡,將李蘭在成都之事,簡要告訴孔明。聽到各種政務李蘭都是沿襲自己的舊制不變,孔明心中也稍感欣慰,看來李蘭確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即便將自己當成了最大的敵人,卻依舊敢起用自己的部屬,沿襲自己的大政方略。所以孔明也越發覺得自己身平最後的一次決斷也沒有錯,而且他也相信李蘭一定會明白對待孟獲等部族,應該是「攻心為上,攻城而下」,能夠答應孟獲的那些條件,從而安定南中各郡。而後內修明政,外整戰備,只等天下有變,便可征戰中原,這些美好的圖景,卻只能是在孔明的腦海之中浮現,而讓李蘭來實現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孔明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在一點一滴從身體中流失。或者自己不能再堅持到李蘭前來,孔明示意蔣琬將他扶起,指著塌下道:「那裡有我所注兵書二十四篇,計十萬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內有八務、七戒、六恐、五懼之法。可代為轉贈李蘭,以他之智,或者無用,但兵者常變,采各家之長,方能靈活以戰,百戰而不殆。等李蘭功成之時,還煩其代為尋人傳授。此其一也。孟獲所患者,不過漢族官吏欺壓,吾已許之數縣自行治理,不設漢官,不駐漢軍。望李蘭能應允,則南方可安。此其二也。」
楊儀本唯唯應諾,此刻卻不禁道:「土地乃國家有,大將軍也無權贈與他人。」孔明淡笑道:「這便是你不能成大將軍的原因所在,凡是豈可竟按舊制?李蘭若也認為蠻人可欺,不願割地以和,便落了下乘。此不毛之地,留兵少,則不足成事;留兵多,卻空費錢糧;而且蠻漢習俗各異,稍有不慎,便能激起叛亂。不若就以孟獲自行治理,年得其供,皆大歡喜。」楊儀飽讀經書,對蠻人向來有鄙夷之心,總還是覺得使其自治有些不妥,但孔明之言卻無可辯駁,只好點頭記下。
孔明又道:「其三,先帝雖有江夏之敗,但蜀中疲敝,曹魏勢大,聯吳抗曹之策萬不能變。汝曾言李蘭派使往江東求和,此誠合吾意。不過孫氏久欲得荊州,陸遜又有用兵大才,李蘭也不得不防。其四,曹魏宿將物故大半,曹真,曹休等以親見任,實無大才,但有宛城司馬,必是勁敵。其擁兵宛城,已被曹氏猜忌,李蘭可就此設計除之,則曹魏再無人能與李蘭相較。」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孔明便有些氣力不濟,不禁稍作休息,心中卻是十分的遺憾,陸遜,司馬都是當世人傑,自己卻都沒有機會與之爭鋒。
蔣琬恭敬地等候孔明氣息平復,卻久不見其說話,遂開口問道:「丞相只有這些囑咐?」孔明心中尚且有言語告知李蘭,但卻不能由蔣琬轉達,只得微微點頭,道:「就這些,公琰可仔細記下,轉告李蘭。」略微遲疑片刻,便又問道:「公琰以心而論,吾與李蘭,究竟孰優孰劣?」
蔣琬微覺愕然,剛才孔明的囑咐,其實很多李蘭都是很想到的,但孔明卻仍舊要多說一次,無非是想讓後人覺得,李蘭即便成功,也是孔明臨終遺計。人都是爭勝之心的,特別是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