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下令放走文休,郭淮低聲在其身後勸道:「文休作戰勇猛,又與我軍有殺父之仇,留下只是禍患,將軍何不除之?」李蘭並不回答,只是回首問道:「伯濟也覺得,我不該放他?」郭淮與文休交戰多次,深知其勇,且父子二人俱忠於魏國,蜀漢既然要致力北伐,自然不該留其性命,乃點頭道:「不該放。」李蘭遂不再答話,只是含笑望著文休遠去的背影。郭淮見其不語,心中想問卻又不便再問,眼看文休越走越遠,好不著急。
「文休放得。」李蘭、郭淮二人轉頭看去,卻是馬秉稍微上前,施禮道:「屬下斗膽,願猜測大將軍之用意。」
在西川之時,李蘭便常聽郭淮書信之中,稱讚馬秉聰穎才智,可得大用。以李蘭與馬良當年的交情,自是十分欣慰故人有後如此。到荊州之後,李蘭刻意觀察試探,馬秉果然如郭淮所言,遂帶在身邊參與軍機。此刻李蘭故意不明言心意,也多是想看看馬秉的反應。聽到馬秉這樣說來,李蘭便點頭道:「汝姑且試言之。」
當年馬良故去之時,馬秉年紀尚幼,只記得父親喪失皆乃李蘭一手操辦,心中感激不盡。後來拜在伊籍等人門下,年紀漸長,逐步接觸荊州政務,聽說更多關於李蘭的消息,更是敬佩不已,只望著有朝一日能再見這個傳說中神一般的人物。此次郭淮北進,離間司馬,攻陷樊城,乃至今日圍殲曹休,都是李蘭之妙計,馬秉佩服得五體投地之餘,更慶幸自己能跟隨這樣的主公。
在李蘭鼓勵的眼神中,馬秉腹稿片刻,便朗聲道:「文休雖勇,不過一人而已,何足懼哉?連郭將軍也覺得文休不該放,哪曹休等人見其安然無恙回去,又該作何想?曹休雖敗,但仍有數萬士卒,力戰並非上策,大將軍此舉不過是希望能讓魏軍能內部分化混亂,好從中得利。」
這幾句話深得李蘭之心,不斷點頭示意。郭淮卻又問道:「若能讓曹休見疑,固然甚好。只是文休甘願斷後,代其死戰,這等忠心,曹休若仍有懷疑,豈不有失本色風範?」馬秉再看李蘭一眼,覺得這位大將軍的眼光仍舊是在鼓勵著自己,於是又道:「回郭將軍,曹休剛被廖將軍引誘至此,慘遭大敗,自然再不敢輕信他人。即便曹休不疑,其部下也多會進言。再退一步,就算文休回去,不被猜忌,但大將軍之高義也能揚播於天下。以區區文休一命,換取天下人望,也並不算虧。」
等馬秉說話,李蘭乃哈哈大笑,上前輕拍其肩,道:「季常謙謙君子,怎麼能有如此精明的孩兒?汝方才所言,盡得吾心。」馬秉得李蘭誇讚,頓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興奮固然興奮,不免有些慌張。張口想要說幾句感激的言語,抬眼見李蘭滿面含笑,於是想乘機達成心中夙願,急忙翻身下馬,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這是何意?」李蘭也跟著下馬,伸手欲將馬秉攙扶起來,卻聽他道:「屬下有一事,還望大將軍成全。」李蘭初來三國,最先交到的朋友便是馬良,而其後馬良之死,也算是十分的壯烈,所以對馬秉有著特別的感情,願意為馬良培養出一個揚名天下,青史留名的後代。聽到馬秉開口相求,雖然還不知究竟是什麼事,李蘭卻已經答應道:「但說無妨。」
馬秉還不及開口,郭淮在旁早先笑道:「恭喜大將軍喜得高足,恭喜馬世侄拜得名師。」馬秉聽後,也再拜道:「多謝恩師成全。」李蘭當即明白馬秉所求,乃是欲拜入自己門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當年為了能用子為質,讓李嚴、蔣琬二人不生異心,不得已收了李豐、蔣斌當弟子,現在已經後悔的要命,卻沒有想到馬秉又要想拜入門下。
就李蘭而言,收了兩個弟子,一不教人讀書寫字,二不教人武藝軍略,不過是掛名而已。現在兩人都已經長成,特別是李豐已經是二十好幾的人,下巴上的鬍子不知是李蘭的多少倍。與李蘭那張不變老的俊臉比起來,走在一起,哪裡還像是弟子?活脫脫的一個老大哥。聽著比自己還成熟的李豐口口聲聲喊「師父」,李蘭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如今馬秉雖然還是白臉後生,再等幾年之後,還不是跟現在的李豐一樣?李蘭豈不是又要忍受著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老的人,叫自己師父?想到此處,李蘭是萬萬不願再收下馬秉這個弟子,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婉言拒絕?
馬秉卻並不知道李蘭心中已經轉過這樣多的念頭,仍舊叩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