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豐橫了孟謹行一眼,拿起材料翻都沒翻,只拿眼睛一瞟就重新扔桌子上,「這能說明什麼。」
「我不例舉過去的傷亡事故,只說去年一年,全年發生傷亡事故十六起,死亡十一人,百分之六十八的事故發生在非公的小型礦山。蘭芝有多大。我們一個縣的礦山一年就發生這麼多事故,這還是記錄在案的,不包括那些隱瞞不報的,都要像這樣,全國每年要因為開礦死多少人。」
孟謹行表情嚴肅,語調雖然不高,但每個字都鏗鏘有力,「對於生命來講,哪怕只發生一例死亡事故,我們都應該引起充分的重視,追查造成事故的原因,面對如此多的生命在一年內消失,我們有什麼資格不把安全當回事。說句不客氣的話,我認為,安全事故頻發,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就是我們的安監、礦業部門執法不嚴,有法不依……」
「啪,」一聲沉悶的拍桌聲打斷了孟謹行的發言,儲豐臉色鐵青地怒視他,銅鑼嗓子高聲喝問,「你是在質疑我們縣政府多年來的工作嗎。你才到蘭芝幾天。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孟謹行毫不示弱直視儲豐,不冷不熱地回道:「讓我分管礦業和安監工作,是我到任的第二天,儲縣你宣布的吧。既然讓我分管,我為什麼不能在調查了解後提出自己的想法。這些白紙黑字寫在那裡登記在冊的數據難道還不能說明,我們這方面的工作有許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我不想追究過去,但既然組織上把這攤工作交給我,我就希望儲縣能真正支持我的工作,對全縣的礦山進行安全大檢查,讓所有的礦主把安全這根弦繃起來,」
吳剛手握成拳抵在唇上輕咳兩聲,扭頭看向儲豐,「我建議是不是大家投票表決一下,同意開展大檢查的舉手。」
儲豐此時怒火中燒,但他沒有正當的理由來反駁孟謹行,只能點頭同意吳剛的建議。
「同意礦業局議題的同志,請舉手。」吳剛說完自己先舉了手,儲豐狠狠剜他一眼,目光掃向在座其他副縣長。
孟謹行不用說早就舉了手,柯周、黃梁都沒有動,何春桃舉著手,紀發奎雖然沒舉手,但看到儲豐的目光移過來,他卻很快說了一句:「我棄權。」
一正六副七位縣長,一個棄權,形成三對三格局,誰也沒占上風。
雖然比起自己的一言堂,今天的局勢難看了點,但總算沒讓孟謹行搶灘成功,儲豐心裡小小地安定了一下,立刻說:「三票對三票,議題作廢。」
「作廢也不妥。」吳剛說,「我們決定不了,可以讓常委們去決定,常委要是一致認為沒必要,那也就沒啥好說了。」
儲豐冷笑,別以為在政府這邊有了點小進展,連常委都能拿下了,我還怕你們不成。
當下,這個議題決定上報縣委,由常委會議進行討論。
回到辦公室,孟謹行的心情並不好。
上次儲豐為了刁難他而下達招商任務時,紀發奎是緊跟吳剛跳出來支持他的,因而他根本沒想到紀發奎會在表決時棄權,這令他內心充滿疑惑,究竟是出了什麼狀況,紀發奎會作這個決定。
他怎麼想都想不出原因,起身去了吳剛的辦公室。
吳剛一看見他進來,就拿了煙缸坐到沙發上,並拍了拍自己邊上讓孟謹行過去坐。
「在想老紀剛才的態度。」
「是啊,我有些不明白。」
「老紀向來膽小,你們當面鑼對面鼓的,他沒有直接支持儲豐,已經算是對你莫大的支持了。」
孟謹行一愣。
吳剛明白他怎麼想,進一步說:「那次定招商指標時,他直接報了數,那是因為他太在乎他那塊工作,卻一直沒錢,幹不成事,所以想在你身上找點希望。」
孟謹行嘆了一口氣,「看來是我想多了。」
「唐書記現在這麼支持你,這個議題拿到常委會上,儲豐占不了便宜。」
孟謹行想了想後看著吳剛問:「你有多大把握。」
吳剛想了想道:「常委連唐書記在內一共十一人,我是不用說的,肯定站在你這邊。按唐書記上次吃飯時的態度來看,你自己應該心裡也有數。」
孟謹行點了下頭。
唐浩明的態度自齊京生來後,發生了質的變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