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運使司中的複本是不夠的,必須加以重修。
蘇子元一拱手:「分內之事,不敢推辭。」雖然他是桂州軍事判官,但邕州籍簿被燒,是蘇緘放得火,不論清又如何,蘇子元認為自己有義務重新為此恢復。
起身送了蘇子元出去,韓岡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邕州城下一任知州應該有著落了。
政務上的事情處理了一遍,而醫務上同樣還有許多事要韓岡來處置。
韓岡之前下達的一干條令,運屍出城,清理城池,保證水源,加上使用石灰消毒,這麼多的措施下來,士兵和百姓們依然免不了生病。邕州的氣候實在是太過特殊,讓從北方來的士兵們難以長時間忍受這樣的天氣,而邕州城中居民們,在一場劫難之後,擔驚受怕忍飢挨餓之餘,體質都有大幅度的下降。
病患的人數越來越多。多是腹瀉,也有往更嚴重的痢疾方向上去發展的個例。韓岡只能保證提供他們以足夠的淡鹽水,藥材則極為欠缺。
韓岡對此很是頭疼,他希望章惇能早一步將藥材給運來。否則沒有了藥物,韓岡只能讓臥床不起的傷病們,靠著自己的體力和抵抗力去強撐著熬過去。
「不知還會有多久?」
「什麼?」韓岡低頭看著手上的公文,抬眼問道,不知何時,李信走進了房來。
「藥材!」李信有些急了,他說了半天話,韓岡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李信麾下的幾個指揮經歷了多場戰鬥,每一次戰鬥,傷亡的人數都算得上極少,但幾次累積下來,一算比例,數目就很嚇了人了。尤其在療養院中的,沒有藥物只能灌著鹽水洗腸胃,這算是什麼救治,「章學士就快到了,不是說他正帶著藥材和雷簡一隊醫官過來?」
韓岡低頭下去看著公文上一個個細小如蠅頭的小字,排得密密麻麻的數字,是如今軍中每曰的收支情況,——多半只有支出,沒有收穫——邕州的庫房中沒有糧食、沒有財帛,蘇緘散財散得足夠乾淨,沒讓交趾人撈到一分半點。不過到了韓岡入城後,對著坐吃山空的情況,只能猛揉著額頭。
過了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抬頭問道:「藥材?昨曰的消息是已經到了象州,如果走得快的話,也就在這兩三天。」
………………
章惇從收到邕州大捷的消息後,就立刻動身南下。一路上,都在為韓岡的成功而驚嘆不已。
如果換作是自己領軍,絕不會走得有韓岡那麼快。說不定就救不到賓州的百姓。沒有全殲廣源軍兵將千人的戰績,要想說服黃金滿也不會那麼容易。不說服黃金滿投效,不但崑崙關得不到,甚至只能坐視李常傑屠了邕州。
章惇敢於冒險,也敢拼命,可他不認為自己能做到韓岡這一次立下的功勞。儘管他在桂州為韓岡提心弔膽,如果換他站在韓岡的位置上,許多事都會做下同樣的決斷,甚至可能會比韓岡更大膽。但他與蘇緘沒有交情,小小的桂州軍判也影響不了他的指揮,一開始就不會兼程南下,而要體恤著帳下兒郎。
一路抵達邕州城,韓岡率領城中眾將官出迎。
章惇就在馬上拱手道賀,「以八百當數萬,以千五破十萬,玉昆用兵,可謂是鬼神莫測。」
「非韓岡一人之力,有學士為後盾,下有眾將死力,再得義士相投,如此方得一勝。」韓岡拉著章惇往城中走:「此次大戰,交趾損兵折將,其軍力大減。不知學士有何主張?」
「玉昆你怎麼看?」章惇反問著。
「如今交趾國中,幼主當朝,婦人秉政,若無李常傑支持,如何能逼殺國母?如今李常傑大敗,其麾下親信多有折損。過往畏其權勢兵威者,想必都蠢蠢欲動。如果王師不至,他們還有整頓國中的時間,不過若中國大軍壓境,其國中必然生亂。」
「玉昆所言,正合愚兄所想。聽聞交趾國中用政酷虐,殘民害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李氏竊據交州行有餘年,百姓苦之。孟軻有雲『南面而征北夷怨,東面征而西夷怨,奚為後我?』豈能讓南交百姓再受李氏之苦。王師當弔民伐罪,救其於水火。」章惇身子略略前傾,盯住了韓岡,「不知玉昆你意下如何?」
韓岡冷笑了起來,慢慢念誦著詩經中的句子:「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投我以木桃,
第16章 夜涼如水無人酌(下)